是幻術。
「現在相信了?」乘嵐微微一笑。
幻術玄妙,是影響人心的術法,欲於此道有所進益,必須自身意志堅定、心如止水,但凡存了一絲雜念顧慮,都難免自傷。
換句話說,他如今能用得出幻術逗紅沖開心,足見他方才所言非虛,那些不堪入耳的流言,確實沒在他心中激起絲毫波瀾。
只是這又難免叫紅沖憶起朱不秋來。
自從離開翡翠林,他也如朱不秋所說,再也沒喚過一次「師尊」。
朱不秋曾說他「長大了,不好騙了」,紅沖曾因為這不過是敷衍之言,如今卻大約琢磨出來些所以然來——他這雙眼睛能勘破一切虛偽妄象,在他取回自己的眼睛之後,恐怕朱不秋是確實無法維持幻術了。
而他因此更想問問過去。
數十年如一日的幻術,朱不秋也心甘情願地與鬼為伍,讓這場專為他而編織的美夢顯得如此「天衣無縫」……莫非這麼多年來,朱不秋的心,真的就古井無波至此嗎?
被欺騙的憤怒,夾雜著被拋棄的委屈,曾讓他萌生出千萬句「憑什麼」「為什麼」——憑什麼他這麼好都不要他?為什麼這麼多年的感情,都能說拋棄就拋棄?哪怕是演的……這麼多年來,都沒有過哪怕一瞬間的假戲真做嗎?
漸漸地,他卻明白了朱不秋的想法。
如果一切恩怨情仇原本始於他的心愿,而非朱不秋悉心編織;如果這十餘年對於朱不秋上千年的生命來說,不過是打個瞌睡的功夫……興許他無法割捨的感情,他不肯從夢中醒來,對朱不秋來說,才是麻煩,是無事生非。
見他若有所思,乘嵐問:「怎麼了?」
「想起另一個會幻術的妖了。」紅沖只能說。這些事他從前不曾與乘嵐細說,如今事已經過去了這麼久,想說些什麼時,卻已不知從何說起。
乘嵐若有所覺,安慰了一句:「人各有命,妖亦如是。」
沉吟良久,紅沖終於說:「我做了一個很真實的夢。」
夢裡有什麼呢?他已不願回想,他只是說:「夢為什麼比幻術難以識破呢?大抵是因為夢是我心中所求,便不會懷疑這一切。你的幻術,或許也可以如此。」
「可我怎麼知道別人心中所求為何?」乘嵐下意識道。
「那重要嗎?」
乘嵐一怔。
是啊,或許不重要,畢竟他用幻術,更多的是起到牽制、迷惑的作用。就像刑場上他叫項盜茵一時錯亂,誤將自己與紅沖混淆,於是項盜茵連忙出手,卻一掌拍到了自己身上。
如果他肯將幻術的主動權更加放開,任由項盜茵所夢,而自己順夢而為,恐怕效果還能更好。
只不過一旦讓渡了術法的主動權,施術者又該如何保持清醒……他正想著,一隻手就輕輕搭上他心口。
頃刻間雪花消散,乘嵐斂目看去,只見搭在他心口的分明是……露殺劍的劍柄。
「這位仙長大人,修行不想,」紅沖笑意盈盈地湊在他耳邊,吐氣如蘭:「想纏綿。*」
施術者讓渡主動權,卻沒能維持本心,術法反叫對方鑽了空子,反將一軍,便是如此後果了。
乘嵐臉頰飛紅,很想反駁一句:那分明是紅沖用這招來勾引他,分明是紅沖先用美色惑人……卻不得不承認,也怪他居心不夠純良,這才中了再明顯不過的計。
他一時赧顏汗下,側過頭去。
紅沖又換了一邊,貼上他耳畔,低聲說:「仙長,再試試吧。」
「惡妖」低語,落在乘嵐耳中,就成了無法拒絕的溫言軟語。
乘嵐不曾回話,只自顧自地恢復打坐,似乎已然重新入定,唯有神識微動,在紅沖察覺不及之際,悄悄地施開幻術。
紅沖不知他這反應究竟是答應還是無視,便提起十二分精神,卻仍舊不曾察覺任何異常。
他漸漸軟了膝腿,趴在乘嵐的背後打哈欠。
乘嵐拍了拍他的腦袋:「困了就去榻上。」
「兄長的腿上不能臥?」紅沖反駁。
「能。」乘嵐還是那句話:「怕你著涼。」
這回沒有降雪配合他的「誑語」,乘嵐便偏過頭去,在紅沖臉上落下一個輕如雪花的吻。
紅沖眨了眨眼睛。
這……對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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