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沖瞥了他一眼:「當然不是。」
這只是一些邊角料而已。
而真正的陣眼——紅沖望向主峰之巔,似乎看到了山頂上那個已不成人形的影子。
侍劍山莊一場鴻門宴,兩顆蓮子都沒能討到好,險些嚇破了方赭衣的膽,那之後,方赭衣更是一步不敢離開熔爐,也終於在惶惶不可終日裡,將那九顆從前幾百年都不捨得浪費的蓮子煉化吞食。
也是因此,方赭衣的法力才攀升到足以加固法陣的地步。
然而熔爐所賜的權能,哪裡是他所能夠承受?
紅沖只覺得可笑。
他沒回頭,口中吩咐道:「你就在這裡等著吧,不要上主峰了。」
程珞杉點點頭,又問:「那我們的人……?」
這些年來,魔教壯大,教中魔修多了很多,有慕名而來者,也有被「強行徵召」來的不情不願者,但無論如何,他們都被紅沖或說服或強行鎮壓之後,被安排了各種各樣的事務,又或是刑罰。
但北地冰川終究不是個好地方,紅沖便說要換個新的地方落腳,這個新地方,就是楓靈山。
覆滅引心宗之後,占據此地讓魔修在此休養生息,這本是紅沖制定的計劃。程珞杉曾不解這個「休養生息」是什麼含義,因為他們原本在北地冰川,其實也很少有人敢不長眼地前來打擾。
於是,紅沖直說:離得太遠,我死了看不見。
這話溫情中帶著一絲荒謬,程珞杉不理解,但他在魔教為紅沖做牛做馬,意識到與紅沖相處最重要的準則就是:放棄理解。
所以他只是在紅沖的命令之後詢問一句:那我們什麼時候搬家?
紅沖想了想,才說:「慢慢來吧……至少不急於今晚。」
因為今晚,他會先讓一切回到正軌。
.
催促著程珞杉走遠之後,紅沖獨自一人邁步攀上主峰。
熔爐很難找到,不只是因為這座島與世間相隔萬里汪洋,這座山直衝雲霄幾乎無法登頂,最重要的是——熔爐口,看似火山口,實則是一個需要些特殊門道才能抵達的地方。
就像書頁的兩面,即便貼合得再緊密,也終究不在同一面上。
除非他原本就是頁上的一個墨漬,自然能在其中穿行。
而現在,他自己就是這世間最後的「鑰」。
紅沖縮地成寸,沒有花費太多功夫,就站在了火山口,眼前是熔岩噴吐,遠處則有一個形態扭曲,已不知該說是人還是怪物的傢伙。
突然,無數道攻擊毫無章法地撲向紅沖,或是真氣,或是威壓,或是烈火,還有數不盡的兵器法寶,幾乎能將任何一個修士在霎時間碎成齏粉,神魂俱滅。
可紅沖只是邁出一步又一步,攻擊穿過他的身體,卻絲毫無法對他造成傷害。而他只是輕輕抬手,就讓一切攻擊化為烏有。
直到走到那灘肉岩之前。
那是方赭衣。
方赭衣注意到有人到來,早在紅沖登島時就有所察覺,只可惜他如今已有半身幾乎融入山岩中,根本無法離開,哪怕他又急又懼,恨入骨髓,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紅沖走到自己面前。
強行吞食蓮子的後果便是如此,他已說不出話,因為麵皮和下巴熔化,肉掛在變形的骨架上,依稀能看出來雪白的骨頭上冒出孔洞……但幸好,他還有保有一隻勉強可以視物的眼珠。
紅沖看著他,輕笑出聲。
「你不是很羨慕我嗎?」紅沖說:「現在美夢成真了。」
方赭衣顫抖著,紅沖聽到他的心聲: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紅沖大方地為他解惑:「你正在變成一株蓮花——這難道不是你想要的嗎?」說著,紅沖的目光向下,掃到他融入山岩的下半身和沐浴在熔岩中的末梢肉芽,介紹道:「這裡是根,要狠狠地紮緊在地里。」
那目光又轉向方赭衣扭曲變形的一隻手,紅沖說:「這是葉,可以再生,但是也會痛。」
終於輪到了頭,紅沖看著這張猙獰的、不知還能不能被稱為「人頭」的異形肉塊,緩緩說:「你開花了,不過,你有點丑。」
方赭衣說:我恨你……
他的攻擊對紅沖形同虛設,可紅沖卻能觸及他的「身體」,嫉妒、費解、仇恨幾乎要吞噬方赭衣。
紅沖伸手拍了拍那顆眼珠,說:「別恨。」
拍過之後,他的手卻並沒有離開那顆眼珠,反而拈在指間隨意把玩了片刻,方赭衣痛得想死,卻連痛呼出聲也做不到。
紅沖雙眼微眯,以拇指食指作環,圈起骨肉粘連的眼珠,細細凝視。少頃,他的目光終於染上了一絲說不明道不清的複雜情緒,似乎是新奇,又似乎有一絲懷念,還有幾分無語和噁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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