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別無選擇,哪怕命不由己,有些事做了就是做了,既然不得不做,又說不出口,分道揚鑣已成必然,辯駁也沒有太多的意義。
紅沖幾不可聞地吐出一口氣,扯了扯嘴角。
一個稍顯勉強的笑容出現在他臉上,紅沖冷笑一聲:「那你想怎樣?殺了我?你以為你是我的對手?」
言語帶刺,惹得乘嵐不適應地微微蹙眉,卻只有紅沖自己心裡清楚,這話他是虛張聲勢。
那些命喪於紅沖刀下的亡魂,之所以遭屠殺時毫無還手之力,並非全然因為紅沖的境界夠高,至少如蘊凌真尊、定寅真尊那等幾近大乘的大能,若真的全靠自身修為以命相搏,紅沖未必是對手。
他所靠的其實是不滅真火,自從他決心吞下那顆蓮子,熔爐所賜的不滅真火在他體內,自然對這些惡孽纏身的修士勢如破竹。
但也僅是對那些修士有奇效而已,對一向束身自好、不違道義的乘嵐,莫說紅沖原本也不忍心,即便忍心,不滅真火其實派不上多大的用場。
幸而這些秘密天底下沒有第二個人曉得,乘嵐一上來就如臨大敵地用出幻術,顯然也是當真認為與他碰上有些棘手。
聞言,乘嵐微微蹙眉道:「我不會讓你再這樣了。」
他想要困住紅沖,或許,也確實能夠做到,方才的幻境就是證明。
若非乘嵐主動露陷,給了紅衝破幻的機會,恐怕紅衝到現在還會被困在幻術之中,與乘嵐做一對隱居林中的契兄弟。
只可惜……只可惜他仍然於心不忍,教紅沖察覺到了那絲破綻。
興許他仍然期待能喚醒紅沖,卻不曉得這條路早就無法回頭。
他困囿於夢中太久,熔爐早已迫不及待,又怎麼能容忍紅沖,在離自由只有一步之遙時,再次耽溺美夢,不願醒來?
哪怕紅沖甘心長夢不醒,把這雙勘破虛妄的眼睛拱手相讓……只要他不死,就沒有這個機會。
熔爐總會替他作出選擇。
紅沖嗤笑了一聲:「天真。」說著,緩緩抽出藏官刀。
乘嵐注意到他的動作,哪怕早有預料,仍然感到心裡發苦。
他們曾無數次出於切磋、教學、玩樂,甚至調情玩樂一般地兵刃相接,可這一回,是第一回,也大抵會是最後一回,互相之間,是真的要奪走彼此性命。
兜兜轉轉,終究還是走到了如今這一步。
而這份死亡,紅沖已等了太久,太久。
藏官刀與露殺劍本為同根,如今因主人的反目而互相對抗,尖銳的金屬聲、蘊含真氣的嗡鳴聲,匯聚在一起,都像是一種嗚咽的哭聲。
乘嵐稍有留手,以求循機施展幻術,反而被紅沖刀勢猛烈逼得幾入險境,終於也不得不認真起來。當露殺劍再次光芒大放時,紅沖連忙後退幾步,閃身躲開。
「你這是……人劍合一了。」紅沖說。
「你能破幻?」乘嵐驚道。
沒有人回答,一刀一劍又纏到了一起,只是這一回,軟劍再不見絲毫頹勢。
哪怕不滅真火併未對乘嵐造成傷害,但地處熔爐,紅沖的真氣源源不斷,只要乘嵐做不到一擊必殺,此消彼長,最終站住的,仍然只會是紅沖。
但是,乘嵐為什麼做不到一擊必殺呢?
紅衝突然刀氣一震,擰身退開幾步。
真火噴涌,攔住了乘嵐想要死咬不放的劍招。
隔著火光,紅沖狠狠拍開那道火浪,怒聲開口:「你到底想怎樣?」
他明明已經問過一次,該明白了這個問題的答案,可這一回,乘嵐也做不到冷靜下來。
哪怕過去了八年,乘嵐仍然有太多想要問清楚的地方。
他想復仇,要履行道義,所以想知道這一切真相——但也更想救紅沖,所以一直想問一句:
「我也想知道,你到底想怎樣。」乘嵐握劍的手微微顫抖,軟劍映著的火光便宛如一條紅蛇,在他手中不斷地掙扎。
「你絕非狼心狗肺之徒,可你還是犯下這些惡孽,過去之事已無迴轉之地,但你還可以有以後。」乘嵐說:「我知道這些事有隱情!如果你真的有苦衷,不得不做,便交給我,我來替你做;如果你是一時衝動……也不必害怕,哪怕有天譴,我替你受著就是了。」
「所以,跟我走吧,好不好?」
乘嵐說著,竟然手中一閃,將露殺劍收回體內。
這番話如此情真意切,確非冠冕堂皇。乘嵐從不打誑語,哪怕是移山填海的重任,哪怕受盡天下罵名,哪怕被天雷劈得灰飛煙滅,乘嵐既然說了,就一定會想辦法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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