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好像一個凡人。
他做了很多事,在一條孤身一人的道上獨自走了許多年,無論旁人如何質疑詆毀,也不曾有過半分猶疑。
但這條路太長,長到那早已無處可求的情,再也支撐不住他的腳步。
他終於飲鴆止渴,讓恨長成新的骨頭,邁出更沉重也更執著的步。
從此,他再也分不清自己的心。
只道是從來夸有龍泉劍,試割相思得斷無。*
露殺劍再鋒利,劍意再卓絕,剜不清他心中愛恨幾何。
*幾孤風月,屢變星霜。出自宋代柳永的《玉蝴蝶·望處雨收雲斷》。
*從來夸有龍泉劍,試割相思得斷無。出自唐朝張氏的《寄夫(貞元中伉登第辟江西幕不歸張以詩寄之)》。
第84章 況復此心同(二)
還是那座火山,熔岩數百年如一日地涌動,世間大抵只有一處地方,千百年來始終如一,沒有任何變化。
就連人,仿佛也和從前那時相仿。
乘嵐跪坐在地上許久。
那幾片花瓣就像曾經紅沖的屍身一樣,被熔岩舔舐著消失得無影無蹤。和花瓣一起的,還有相蕖。
任憑他如何阻攔,都只是徒勞。
三百年前,他一次又一次試圖衝進火里,哪怕能留下紅沖的一絲一毫也好。
三百年後,他卻不知道,是不是他真的該任由這幾片花瓣隨火去吧。
相蕖說,若要重陷混沌之中,妖物寧可死,也不肯重修。
說者無意,聽者有心。
乘嵐如夢方醒,才曉得原來他那般癲狂地祈求一個幾乎毫無希望的可能,於妖而言,真的只是折磨、是累贅而已。
人妖殊途,早在三百年前,他曾強求,結果是失去了一切。
或許他該放手。
但他又怎麼捨得。
他捨不得。
所以……
去他爹的道義,三百年前他想強求的沒能留住,三百年後他只要幾片花瓣,那它們必須永遠呆在自己手裡,天道來了也不頂用!
乘嵐以真氣覆於體表,再次鑽進熔岩之中。
這一次,沒有無形的力量推拒他,只是真氣消耗的速度驚人,叫乘嵐不得不抓緊時間。
雖然難以招架,但並非束手無策,似乎這一次,連烈火都為他讓開了道。
幸而乘嵐真氣磅礴,感知更是敏銳過人,很快發現了熔岩中漂著的一道熟悉身影。
他迅速出手,提遛著相蕖飛身上岸,檢查相蕖的狀況時,也順便恢復自己的體力和真氣。
那幾片花瓣包裹在相蕖周身,乘嵐小心翼翼地揭開它們,想要把它們攏入懷中,突然間流光一閃——花瓣鑽進相蕖的體內,消失不見。
乘嵐動作一頓,登時顧不上旁的了,抬手覆在相蕖的心口,一道真氣順著心脈打入相蕖體內,乘嵐低喝一聲:「醒!」
這一掌,哪怕是神識瀕臨潰散的,都得被真氣竄得回魂片刻。
相蕖果然悶哼一聲,漸漸甦醒。
而在他睜眼之前,乘嵐先用兩道真氣封住了相蕖的眼睛。
那雙眼睛的神通,乘嵐使了三百年,對其弱點,恐怕比它原本的主人,摸得還要更加清楚透徹。若非方才沒料到這雙眼睛竟去了相蕖身上,被打了個措手不及,乘嵐本不會中招。
見相蕖迷茫地揉了揉眼睛,乘嵐聲如寒冰,質問道:「你終於醒了,現在告訴我,你對我的東西做了什麼?」
相蕖怔了片刻,卻冒出一聲:「兄長?」
「轟」地一聲,不是地動,是乘嵐的心塌了。
他二話不說,雙指並貼相蕖眉心,選擇直接入侵識海。
倒也有趣,不似從前那般陽奉陰違,這一回相蕖的識海對他毫不設防,他輕而易舉地看到了相蕖的全部……而其中,竟然有幾個屬於紅沖的記憶片段。
從識海中抽離的瞬間,乘嵐已飛快地封住了相蕖周身的所有命門死穴,堪稱是把他變成了個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植物人。
哪怕是對待窮凶極惡之徒,乘嵐也通常秉承著快刀斬亂麻的原則,甚少下如此狠手,仿佛故意玩弄人一般。
但此次非同小可,相蕖身上有那幾片花瓣,乘嵐不怕他耍花招,更怕他帶著那幾片花瓣一起死。
看著相蕖茫然地軟倒在面前,乘嵐沉聲問:「怎麼回事?在熔岩里,你都看到了什麼?全都告訴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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