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你做了什麼?」乘嵐冷聲道:「他將靈壓吸乾,你就眼睜睜地看著?不——若我所料不差,你在山上見到相蕖那時,以為藏官刀已在他手中,就當場倒戈了吧!」
「相蕖?什麼相蕖?藏官刀在誰手中……」孔憐翠猛地抬頭,半晌,才回過味來,怒道:「你是故意拿藏官刀來釣我?」
實則是藏官刀甫一落入紅沖手中,就施展縮地成寸,將紅沖帶到了靈山上,這般突變令乘嵐也深感措手不及。
幸而後來陰差陽錯,藏官刀兜兜轉轉還是回到了乘嵐手中,沒有惹出什麼旁的亂子來。
但個中內情,乘嵐顯然無意與孔憐翠細說,只頷首無言,算是背上了這口鍋。
「好!好!不愧是連道侶都能痛下殺手的照武真尊!真是算無遺策!」孔憐翠惱得險些沒把一口牙咬碎,然而見乘嵐臉色一沉,劍光閃爍,他深呼吸兩口氣,又低下頭,聲音悶悶:「我首鼠兩端,我背信棄義,你罵我什麼都好,我都認!要殺要剮也悉聽尊便!但是,在那之前,求真尊先把藏官刀借給我……」
他如此能屈能伸,幾乎要卑微到墳里去,只為得到藏官刀,究竟是為了什麼?
紅沖憶起無晨谷這師兄弟二人疑影重重,其中,方三益本該是定寅真尊的人丹,卻不曾見其殘魂,反而如紅沖所猜測,從定影真尊的魂魄中,有屬於孔憐翠的一縷妖靈。
眼下孔憐翠如此執著,莫非是為了藏官刀中自己的一縷妖靈?
人丹被吞食後,魂魄自然會成為食魂者修為的一部分,但這是甚傷陰德的鬼修之法,瞞不過不滅真火的懲戒,在熔爐中,這縷不屬於食魂者的殘魂,自然會被剝離出來。
往生投胎也講求一個魂魄完整,譬如文含徵死後,殘魂一部分在善儀真尊處,一部分被方赭衣拘了去。善儀真尊死後,文含徵的一縷殘魂徘徊在熔爐中,一直等到了紅衝殺死方赭衣,解放熔爐之後,才終於完完整整地往生轉世。
若善儀真尊不死,抑或是方赭衣不死,殘魂差了一縷,往往會在熔爐中徘徊許多年,實在等不到差的那一縷,才終於往生去。
若是殘魂提前往生,通常會投為螻蟻蜉蝣一類,生命短暫,幾乎活不到開智的一刻;偶有投胎為人者,也因魂魄不全而痴傻殘疾,總歸不是好命。
但無論如何,藏官刀封鎖了所有食人丹者的魂,早在熔爐解放之前,就已被剝離出了所有人丹的殘魂。
那些殘魂盡數在三百年前隨紅沖一道進了熔爐,待人丹死後,才會一道轉生。
這是紅沖一早就計劃好的,其中自然也包括從定寅真尊魂魄里剝離出的,那一縷孔憐翠的妖靈。
只不過,這些秘密本不該叫孔憐翠窺見半分。
畢竟他當年行事猖狂,從未與人講起自己所作所為的緣由,哪怕乘嵐也只曉得藏官刀邪異,卻不知究竟如何。
既然如此,孔憐翠又是從何處得知,他將食人丹者的魂魄拘在藏官刀中受刑,而非如旁人那般以為他血洗仙門後,殘忍地毀滅了那些修士的神魂?
他心中起疑,便向乘嵐遞話:「他拿藏官刀想要做什麼?又是如何得知了藏官刀的秘密?」
乘嵐於是問:「藏官刀的事,你究竟知道多少?從何而知?」
孔憐翠沉默了片刻,終於語無倫次起來:「我不知道,我不知道!但我有感應,我知道師兄他還在等我,只有我先完整了才行……他還在等我救他啊!」
「……」紅沖說:「他是認真的還是瘋了?」
方三益本就成了鬼修,魂魄又進入熔爐中,是斷然沒有絲毫死而復生的機會。
如今方三益恐怕早已投胎,以他修鬼道的功德與罪孽……運氣不好的話,說不定已經過了十世有餘。
莫說能玄之又玄的「等」著孔憐翠了,更不必說什麼「挽救」。
乘嵐也微微睜大眼睛,有些驚訝於孔憐翠的精神狀態,卻又莫名生出幾分兔死狐悲的悵然來,對紅沖暗地裡說:「他們師兄弟兩人,或許……」
話沒說完,就聽紅沖無奈道:「若他還想求往後,還不如早些死去投胎……畢竟他們已不能成仙,苦苦糾纏此世,實在無益。」
聞言,乘嵐沉默下來。
從前擺在他面前的,似乎同樣也是這個道理。
他也想過死。
並非他輕言生死,實在是那時煢煢孑立,無牽無掛,乘嵐確實不明白,自己活在這個世間究竟是為了什麼。
可他偏偏不能死。
雖然他也根本不曉得,該怎樣活。
可是,痛失所愛的孤家寡人,連該怎麼活下去都不知道;仙門與塵世諸人眼中的救世半仙,卻是做什麼都有意義的。
所以後來,他想,如果人妖殊途乃是世間道理,那他就偏要把這兩條「殊途」合為同一條康莊大道。
如今看來,乘嵐也確實做到了。
這份功德,似乎早已足夠他飛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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