乘嵐仍冷著臉,微微頷首算是回過禮。
江珧這才敢恭謹開口:「師祖命我接引真尊去寒玉窟,真尊這邊請。」
於是,三人不緊不慢地邁開步伐,繞過無意湖,向遠方一座冰封雪蓋的小山行去。
乘嵐跟在他二人身後,一直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素芸生,心中暗自留意。
人心總是難以公正,乘嵐更不否認自己的偏心。
他惦記著紅沖在他懷中奄奄一息時,都還在懇求自己,替他繼續尋找這個便宜師弟的蹤跡,便不能接受,朱小草這些年竟敢苟且偷生,連隻言片語都不肯遞來。
自「魔尊復生」的消息傳入他耳中,自他以為朱小草假扮魔尊作亂起,他更是耿耿於懷,咽不下這口氣。
但眼下親眼見過素芸生,這份疑慮被乘嵐壓在心底,一時無法吐露。
素芸生改頭換面,從裡到外與朱小草無一處相似,既非轉世,也不似奪舍,又非妖物能以重修之道重返人間,竟然連堪稱半仙的乘嵐,都完全看不透他的底細。
與其說是介懷,倒不如說乘嵐已暗自警惕,如臨大敵。
他摩挲著手腕上的石鐲,紅沖察覺到他心中波動難平,不免安慰他:「兄長莫擔心,小草總不會害我的。」
乘嵐心中暗道:未必。
但他到底不捨得將這話說與紅沖聽,省得傷了紅沖一片熱忱真心。
思索之間,三人已在雪山腳下,一處冰洞口停下步伐。
江珧與素芸生一同行禮:「師祖在寒玉窟中久候,還請照武真尊……」
話音未落,只聽冰洞裡傳出帶著回聲的一句:「芸生,你也進來。」
素芸生一怔,抬起頭,儘可能隱蔽地對江珧指了指自己,滿面疑惑與無辜,低聲問:「師兄,我是不是聽錯了?」
乘嵐凝視著他:「沒錯,是你。」
這回,素芸生不敢掙扎了,連忙乖乖低下頭,大氣也不敢喘。
而江珧則在二人身後,極細微地對素芸生擺了擺手。
動作之間,他少不得要飛快地掀起眼皮瞟上一眼二人,似有一道紅光隱隱閃爍。
他的小動作逃不過乘嵐的感知,乘嵐步伐一頓,卻不是為了他,而是握緊了手中石鐲。
「你做什麼?」乘嵐眼疾手快,掐住從石鐲中偷摸鑽出的一縷神識。
紅沖一邊在他掌心盤繞、在他指根處打結,一邊打趣道:「他也是我的小輩呢,許久不見,我跟他去敘敘舊,兄長總不能連這也不能容忍吧?」
「許久?」乘嵐拆穿他:「也就幾日而已。」
「好吧,好吧。」紅沖只得明言:「他身上似乎沾了一股似曾相識的氣息,從前,似乎是沒有的……或許是我的錯覺也說不準。」
然而,他既如此說,乘嵐更不肯令他涉身險地了,立刻道:「我去。」
紅沖耍賴:「那就一起。」
一縷乘嵐的劍氣,被紅沖的神識黏著尾巴,就這樣掠出冰洞,無聲無息地貼在江珧後背。
二人在蜿蜒冰洞中復行片刻,直到抵達冰洞深處的開闊空間。
巨大的寒玉台上,一身雪白的師仰禎正在打坐修煉。
見二人來,師仰禎面不改色,一面繼續運功,一面淡然開口:「照武真尊,幾日不見,你容光煥發,看來是已經將那惡妖斬於劍下了。」
聞言,乘嵐劍眉一擰:「我此次並非為此事而來,而是……」他的目光落在一旁低著頭,儘可能讓自己顯得不存在的素芸生身上,其意自明。
也不知師仰禎是同樣對此一無所知,還是鐵了心的裝作不知,只冷聲問:「那又是所為何事?」
乘嵐靜靜地凝視她片刻,見她絲毫不為所動,於是直言道:「這位『素道友』,似乎是你我的一位故人?」
霜心派收外姓弟子,也不過是迄今幾十年來的新鮮事,是以派中還是以師、素兩姓子弟為主。
在無意湖這地界,霧凇枝上的雪落下來,都能砸到十個姓素的。而這其中,能被照武真尊平輩喚上一聲道友的,本該只有師仰禎,就連霜心派此代掌門素旋綺,都只能沾了門派的光,被他喚一聲「掌門」而已。
素芸生正因明白這個道理,自覺被這一聲「素道友」拔高了不知多少輩,才嚇得手足無措。
他顧不上禮數,慌張地甚至不知該如何推脫。
然而,他的頭還未來得及誠惶誠恐地抬起來,視線還停留在眼前的冰面、鞋尖,就忽聞冰洞深處傳來一聲驚天動地的巨響!
下一刻,冰洞崩塌,素芸生被撲倒在地。
眼前一片漆黑,耳邊更是嘈雜,雪山崩塌的巨響令素芸生耳鳴不止,好在方才有人將他護入懷中,尚且無虞。
他分不清到底是誰救了他,就被那人撈起扣在腋下,似乎正在他看不到的道路上不斷奔行。
可是,偏偏在這平日裡他最依賴的視覺、聽覺皆是失靈的狀態下,仿佛有一段莫名的記憶竄進他腦海。
好熟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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