聞言,素旋綺挑了挑眉:「你怎知我不是?」
人妖有別,乘嵐花了三百年的功夫,至今才終於敢說對此有了幾分眉目。
行走塵世這些年,是人是妖,他大多只需一眼就能辨出,譬如在街頭發現賣雜貨的玉灩。
唯獨只有面對紅沖的那兩回,他跌了跟頭——一次,是三百年前,他不懂妖物;一次,是在幾日之前,他靠紅沖所留的神通,才勘破相蕖試圖隱藏的真實身份。
而眼前這個素旋綺,確實就只是個人而已,若非要論起,也不過是沾染了幾分紅沖的妖氣。
乘嵐目光審視,沉聲道:「你自己心裡清楚。」
這話竟讓素旋綺笑容一僵,漸漸地,嘴角便換了個方向彎。
他似乎還想說什麼,但突然間,只見乘嵐眼神一斜。
有一股很弱小的氣息正在靠近這裡。
風雲涌動,劍氣從雪原里揪著一個人迅速到了二人身側,在距離約摸十米開外出丟下。
乘嵐說:「他才是妖。」
素旋綺順著他目光看去,倒栽蔥似的半截身子埋在雪裡的不是別人,正是素芸生。
「……你倒真是敏銳。」素旋綺垂在身側的雙手握緊成拳,氣息也有些許不穩,似乎是十分惱火,口中諷刺:「這些年,你花了多少功夫來研究我們妖修?若你肯將這份心思放在修煉上,恐怕早就登仙了吧?」
話里話外,顯然,他還是認為自己是個「妖」。
但是,這話卻實在令人摸不著頭腦,他的怒火從何而來?是因為乘嵐對妖修上心?還是因為乘嵐修煉進度太慢?
乘嵐深覺莫名,只回了一句:「輪不到你來教育我。」
這廂二人拌嘴的功夫,那邊素芸生終於把自己從雪裡拔出來,乘嵐便問:「你來做什麼?」
素旋綺看了看二人劍拔弩張的對峙模樣,又或許該說是乘嵐單方面要斬首素旋綺,開口時聲音已帶了顫:「乘兄,我……」
如此稱呼,可不是師仰禎的徒子徒孫敢說出口的,想來是記憶已然恢復。
乘嵐餘光瞥了他一眼,就繼續盯著素旋綺,口中直接問:「朱小草,三百年前,你人在哪?」
他不問眼前,叫素芸生湧上喉頭的話語頓時窒住,乾乾地張了張嘴,想要說些什麼,卻沒能發出聲音。
素旋綺亦斜眼睨素芸生片刻,良久,收回視線,似有似無地嘆了一聲。
他們本該是父子,但又哪裡像一對父子。
素芸生咬咬牙,低聲道:「……那時,我在靈山上找到了一樣東西,本想帶回去給師兄瞧瞧,卻被項盜茵發現了,他要滅口,我一路逃竄,最後……還是死了。」
「那你是如何活過來的,如今又為何成了妖修?」乘嵐問。
「我……我也不知道。」素芸生偷瞄了一眼素旋綺,終究還是忍不住說:「乘兄,掌門於我有恩,你們……你們有話好好說,如何就要動刀動劍的了……」
話未說完,一道劍氣同樣架在了素芸生頸間,乘嵐冷聲道:「好好說?你知不知道,他方才拿誰的命來要挾我!」
聞言,素芸生臉色一白,似乎知道自己不該多言,卻還是忍不住道:「這……掌門確實有些苦衷,我、我……」他看向素旋綺,眼淚盈了滿眶,「掌門,那不是你的本意,對不對?」
素旋綺十分上道,立刻接話:「是啊——真尊,我早就說了,我並非你的敵人,方才也與你好話說盡,可你不聽。」
他心中暗道:本以為乘嵐是個吃軟不吃硬的,如今看來,他軟硬兼施,也沒拿到什麼好處……真是油鹽不進。
乘嵐冷笑一聲,絲毫不為之所動:「先把紅沖還給我。」
素旋綺閉了閉眼睛,無奈道:「不是我不想,實在是若真尊不助我一臂之力,我是想還也難啊。」
乘嵐眼神一厲,眼看著,就要催動劍氣——雖不至於要素旋綺的命,也能叫素旋綺好好吃一番苦頭,兼之再試探幾分素旋綺的神通。
然則他只不過是稍有意動,素芸生卻是驚呼一聲:「師兄!不要——」便不顧一切地撲了上來。
縱然乘嵐立即收了劍氣,卻還是無意之間擦過素芸生的肩頭。
劍氣太銳,傷口深可見骨,素芸生的一條胳膊登時抬不起來了,掛在身側,仿佛是個搖搖欲墜的大包袱。
但他根本顧不上自己,而是執意撲到了二人腳下,抬起頭時涕淚橫流,大哭道:「乘兄,你不知道,他其實就是我師兄啊!」
他不提此事還好,一提此事,反而令乘嵐更是怒不可遏。
乘嵐斥道:「師兄?小草,不對,我看你還是叫素芸生吧!你真是瞎了眼,他哪裡是你師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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