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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刻布料揭開,夏德里安左肩上赫然有一個彈孔,子彈卡在裡面,血已經結了痂。

夏德里安勾了勾手指,艾西禮走過去,接著直接被拽倒在床上。

老師將刀塞進學生手中,而後像每一場訓練那樣發出指令。

他言簡意賅道:

「捅進來。」

遠處傳來隱隱的雷聲,有人彈響了手風琴,如果聲音有顏色,那麼他們此時應該沉浸在一片金紅的潮汐中,大幕拉開,走廊上正上演著各式各樣的戲劇,有人飽食了笑的浮滑,有人咀嚼著肉的濃釅,有人登臨極樂,有人瀕死窒息,女人、男人和剛剛出生的嬰兒一同發出尖叫,帳篷像個熱騰騰的蒸籠,把各色聲響收進去,合成一團擁抱似的濃雲。

下雨了。

艾西禮感到自己在潮汐中沉浮,他的手上有血,某種濃得無法辨認的氣味包裹了他,是血濃到最劇烈時會有玫瑰的味道,還是玫瑰燃燒時會有血的腥氣?

汗水從他的臉側滑落,夏德里安的手伸過來,撕開皮肉似的一抹,黏在艾西禮臉上的敷料開始溶解,像原石表面的毛料剝離,露出鮮嫩瑩潤的內里。肉白的敷料,紅色的血,還有青藍的月光或者燈光,從艾西禮發間徐緩地澆過去,汗水打濕黑髮,慢慢洗出最輝煌的金。

其實無論金色、黑色還是藍色,在詞源的歷史中,它們都來自一個古老的假設詞根。*

這個詞根的含義是「燃燒」。

燃燒。

艾西禮身上有一種氣質,經由軍事訓練與藝術薰陶,從美與暴力的深處廝殺而來,此時他猛地扣住年長者的手,貼上自己的胸膛。

年輕人心跳熾熱而指節冰冷。還有鹿一樣的眼睛。

他用鹿一樣的眼睛掩飾體內的烈火和風暴。

夏德里安碰了碰艾西禮的發梢,而後吻了一下他的眼角,舉重若輕地講:「我有沒有說過,我喜歡你眼裡的藍。」

艾西禮沒說話,只是注視著夏德里安的眼睛。

他看了許久,仿佛目光也可以染色。

最終,他的瞳孔在夏德里安眼中漾開一片深藍。

下雨的時候,陸地也將變為藍色。

下雨的時候,海和陸地將合二為一。

次日艾西禮醒來時,發現自己睡在地板上。

他的睡眠質量很好,在事件終於落幕後,他這一晚的睡眠更是好得出奇,無論帳篷里古怪的薰香還是此起彼伏的喧譁都沒有影響他。

艾西禮從地上爬起來,有一瞬間的困惑,他睡覺一向是標準睡姿,從沒滾到過床下。

接著他看見了床上的夏德里安,明白了。

夏德里安的睡相實在是浩浩湯湯——用這麼個形容詞很奇怪,但這人著實是睡得大開大合,頭髮和手腳攤開,像一大灘猩紅汁水癱在床上,即將流得到處都是。他似乎睡著時做了個三百六十度翻滾,此時頭枕在床尾,腳則放在了枕頭上,被子甚至床單都被踢到了床下,一同被踢下去的還有艾西禮。

艾西禮在地上坐了一會兒,盯著夏德里安的左腳發呆——那裡鑲嵌著一塊鐵,因為踩過煙,顯現出一種火燒過後的赤紅色。

昨晚確實過得瘋狂而混亂,艾西禮頭髮亂翹,發色一塊金一塊黑,臉上還黏著沒褪淨的敷料。

他放任自己漫無目的地神遊了一會兒,突然想到什麼,起身去房間外找老闆娘要了熱水。

洗漱完畢後,他又要了早飯。

夏德里安相當能睡,艾西禮醒來時是上午十點,他原本想等夏德里安睡到自然醒,但一直到黃昏將近,床上的人還是沒有一丁點兒醒來的反應。

期間艾西禮給他的傷口換了藥,又把端過來的早飯換成午飯,帳篷外有人因為什麼東西的價格吵了整整一個下午,熱火朝天得不行,夏德里安卻連呼吸的頻率都沒變過。

艾西禮確定老師沒發燒,只是單純睡得很香。下午三點的時候夏德里安動了動,艾西禮以為他要醒了,趕緊清清嗓子,在椅子上坐好。

結果就看見床上的夏德里安以一個相當刁鑽的角度擰了擰腰,整個人又是一個三百六十度大迴旋,一頭砸在方才墊腳的枕頭上。

而後臉在枕頭上蹭了蹭,不動了。

艾西禮看著重新睡死過去的夏德里安,有一瞬間的茫然。

無論如何,現在這人倒是睡正了。

下午五點,艾西禮終於放棄掙扎,自己抱了個枕頭,放在夏德里安的枕頭旁邊,準備也躺一會兒。

就在他躺下的時候,睡夢中的夏德里安似乎察覺到了什麼,翻了個身,正對著艾西禮。

對方的眼皮動了動,似乎是要醒了,艾西禮下意識屏住呼吸,片刻後,夏德里安緩緩睜開眼。

艾西禮:「老師。」

「嗯?」夏德里安仿佛還沒睡夠,聲音中夾雜著濃重的困意,「幾點了?」

艾西禮:「現在是下午五點。」

「下午五點……」夏德里安將臉埋在枕頭裡,拱了拱,像慵懶的紅獅,接著他非常順手地把艾西禮撥拉過來,閉著眼在他臉上親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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