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哇,是鈴蘭!」加加林那抱著花轉了個圈兒,踮腳親了柳德米拉一下,「這個季節鈴蘭花不好買吧?怎麼想起來送這個的?」
柳德米拉撓了撓臉,「之前看到你的演出服,感覺顏色和鈴蘭花很像。」
「設計師的靈感確實是鈴蘭。」加加林那笑了起來,「我們米婭真聰明。」
待加加林那上車,柳德米拉和艾西禮點頭致意,「艾西禮先生。」
艾西禮同樣點頭回禮,「柳德米拉女士。」
「我們不是第一次見了。」他們一同走到街邊的路燈下,她看著車裡的加加林那,語氣很平和:「比起上次見面,你好像有話想對我說。」
艾西禮想了想,說:「您看上去和學校里不太一樣。」
「是嗎。」柳德米拉掏出煙盒,遞給艾西禮一支,「月亮有時會改變形狀,但它的運行軌道本質是固定的,關鍵不在於月亮本身,而在於他者的觀察方式。」
「謝謝。」艾西禮說,「我不抽菸。」
「我記得夏德里安教授很喜歡雪茄?」
「是的。」艾西禮從衣襟內側掏出火柴盒,「您要火嗎?」
柳德米拉被他的熟練逗樂了,「謝謝,不過我更習慣用打火機。」
她點燃煙,抽了一口而後說:「其實你看上去和學校里也不太一樣。」
脫下校服長袍後,他們看起來確實都有所改變。艾西禮穿著剪裁精良的禮服,是夏德里安推薦的裁縫,整個人挺拔修長,金髮全部梳在腦後。如果只粗略看一眼背影,他幾乎就是短髮的夏德里安,兩人在一起久了,他身上也開始散發出淡淡的玫瑰雪茄的氣味。
柳德米拉在學校里就是個不修邊幅的散漫學者,甚至有些孩子氣,但此時她穿一件皮夾克,短髮被箍在腦後,劉海翻了上來,露出一雙在燈下顯得極亮的眼睛——那是水手的眼睛,迎戰過波濤,也曾在黑夜中尋找群星。
艾西禮:「您有沒有聽說今天劇院發生的事?」
「來之前我聽到了消息。」柳德米拉道,「加爾能處理,我們都不是第一次面對這種事了,她能處理,我們都會處理好自己的事。」
「我知道你想問什麼。」她說著吐出一口煙,「我收到了學校的通知,半個月後學校會召開審查會,討論《夢的原理》的合理性。」
審查會,全名「學術與道德審查委員會」,由帝國大學設立,專門用以審議具有爭議的學術論文。艾西禮入學期間只碰到過一次審查會召開,這種會議是半公開性質的,有時允許記者和公眾旁聽。
那次審查會審議的論文由一名帝大教授所著,會議結束後,艾西禮再沒見過他。
艾西禮:「您有把握能夠處理這件事?」
「就當又一場畢業答辯了。」柳德米拉道,「我很清楚我在做什麼。」
艾西禮:「我想您應該清楚,審查會的風險和普通答辯不可同日而語。」
「人總要面對風險。」柳德米拉語調平靜,「你應該從納爾齊斯老師那裡聽說過我的身世。」
艾西禮:「略知一二。」
柳德米拉抬頭看著路燈,吐出一口煙,眼神變得悠遠,她現在又像個做夢的人了,「我有時會懷念遠航的生活,在海上,你必須學會與風暴相處。」
「最開始上船的時候我只是做一些雜事,後來我被派去到大副的身邊當助手,他是整條船上唯一會計算航向的人。我得知他是聖廷的神職人員,也可以算是這條船的監督者,他計算了一條可能存在的航線,我們這次就是去踐行它。
「他很喜歡喝酒,每次喝多了就會開始說胡話,後來有一次他告訴我,其實這條航線之前有人走過,但沒能活著回來,因為這條線路上存在著一場大風暴,幾乎每條船都會遇到,沒有人能夠穿越它。
「我很奇怪既然沒有人能夠穿越,他為什麼還決定送死,他說是為了他的神。我問他他的神對於穿越風暴有沒有什麼見解,他不說話,只會喝很多酒然後跑到甲板上撒酒瘋。
「大概是兩個月之後,船上開始鬧瘟疫,水手中開始有流言,說船上有不乾淨的東西,他們到處搜查,沒過多久,我的性別就暴露了。
「因為糧食短缺,他們沒把我扔下船,而是捆在船艙下層,大概是打算當儲備糧。有一天夜裡一個水手喝多了,拿著刀下來,把我拖到了甲板上。他說船上的瘟疫越來越嚴重,我必須馬上死在海里。
「他幾乎得逞了,我挨了一刀,就在他準備把我扔下去的時候,一道閃電劈在船側。
「出海的人都很迷信,他害怕了,覺得這是一種警告,把我丟在甲板上跑回船艙。那天晚上沒人發現我,我把自己和欄杆捆在一起,聽了很久的閃電,還有暴雨。
「然後在某一刻,我突然理解了,這就是大副說的大風暴。
「海上的風暴不會始終持續,它會突然而來,席捲一切後又悄悄安靜,讓你擔驚受怕地喘息片刻,然後再捲土重來。在風暴的間歇,船上的瘟疫更加嚴重,越來越多的人病倒,最後連那個總是發酒瘋的大副也死了。他的神沒有眷顧他。
「就在這個時候,剩下的水手決定將我扔下船,他們已經絕望了,不知道如何擺脫風暴也徹底迷失了航向。我用最後的力氣告訴他們,我從大副那裡學會了數學和天文,我知道如何計算航路,我可以帶他們駛出風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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