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說法讓夜曇有些驚訝,不太確定地詢問了一遍:「你娘?」
「她從不讓我叫她娘。」
夜曇蹙起了眉。這孩子的癥結,興許出在他娘親身上。「我可以跟她談談嗎?」
少年望著她,嘴角牽了牽,扯出一個滿含嘲諷的破碎笑容,轉瞬又被哀戚將碎裂的縫隙也填滿,顯出一種奇異的解脫和悲傷:「她死了。」
第27章
夜曇幾番追問,終於得知了少年的過往。沈玉蓉是個風塵女子,早
夜曇幾番追問, 終於得知了少年的過往。
沈玉蓉是個風塵女子,早已落過了好幾胎,月信一向不准。是以在她再一次懷孕的時候, 她完全沒有發覺。她不犯噁心也並不嗜睡,除了胃口好了不少以外,再沒有別的反應。至於逐漸隆起的小腹,她理所當然地認為是自己吃胖了些。
她為了保持姣好的身材而節食, 為了掙錢而繼續接客。即便如此折騰, 腹中的胎兒也健康頑強地長大了。待她終於發覺事情不對時, 她已有了六七個月的身孕,除了將孩子生下來別無他法。所幸即使身懷六甲, 她尚可以接待一些有特殊癖好的客人。
這孩子便這樣誕生到世上,他娘親的奶水都進了恩客腹中, 他僅靠著一些米漿勉強果腹,竟也掙扎著活了下來。他漸漸長大, 餓了本能地要吃東西, 便去撿客人們吃剩的食物。青樓里其他人見了, 都存心作賤地叫他「小狗」,叫得多了, 這就成為了他的名字。
他五歲那年,沈玉蓉染上了花柳病, 被老鴇攆了出來。她早已沾上了賭癮,隱瞞自己的病情繼續接客。每每伺候完客人拿到錢,即刻便拿上賭桌輸個精光, 還欠下了一屁股債。
她從來不管他的死活, 離開了青樓,他也再沒有剩飯剩菜可以撿, 只能去街頭巷尾偷東西吃。一開始還有人覺得他可憐,分他些吃食,時間久了,連他也成了過街老鼠。
她輸了錢,被恩客虐待,心情不好便拿他出氣,擀麵杖都打斷了好幾根。一邊打一邊哭著把她這些年來的悲慘往事罵個遍,把這一切痛苦的源頭都歸咎於他。而他從最初的哭著喊娘親求她住手,到後來逐漸變為麻木的忍受。
他曾經偷了錢,請了大夫來想要為她治病。她卻像個瘋子般把大夫大罵了一頓,說對方是誆錢的江湖騙子,把他預付的診費搶了回來。大夫氣得拂袖而去,她還頗為自得地教訓他以後別再上當,若是往後再偷到錢直接交與她,說完便拿著這些錢又去輸了個乾淨。
他十一歲那年,她終於病死了。他又偷了串銅錢,買了張草蓆將她的屍身裹起。他垂眼望著她,驀地有了一種荒誕的想法:她會不會突然跳起來,像往常一樣逼著他去把草蓆退掉,再把退回的錢又拿去賭博。
他覺得自己的想法真是好笑,草蓆里冰冷僵硬的屍體緊閉著眼,早已徹底地絕了氣息。他在山上挖了個坑,將她的屍身埋了進去。在填上最後一抔土的時候,他驀地覺得解脫,他再不會在外頭挨完打,回家後又迎接新的一輪棍棒了。可又有一種徹骨的孤單與悲涼蓆卷了他,好似這天地間終於只剩下了他一人,煢煢孑立,不知歸途。
少年在講述這些的時候,面上沒有多少悲痛,平靜麻木得好似在講述別人的故事。
巷子裡路過一家四口,五六歲的幼童拉著身側的哥哥撒嬌:「我想吃糖葫蘆,你再給我買一串嘛,就一串——」
哥哥皺著眉,低頭嚇唬他:「不可以,你今天已經吃了兩串了,再吃你的牙會壞掉的。你就會像隔壁的方老爺爺一樣,嘴裡的牙都掉光光。」
小童聞言一把捂住了嘴,滿臉驚恐地看著他。哥哥乘勝追擊:「還吃糖葫蘆嗎?」小童用力地搖了搖頭。
綴在其後的婦人以手帕掩唇笑出了聲,同身側的丈夫低語道:「你看看大寶,也忒會治小寶了。有這兩個孩子,簡直是我此生最大的幸福。」她驀地心生感慨,面上儘是滿足的笑意。
夜曇收回目光,眼前的少年滿身是傷、衣衫襤褸,比起家庭和美、尚在父母庇佑寵愛之下的同齡人,他狼狽得像是一條在路邊搶食的野狗。「你能帶我去看看她嗎?」
少年將她帶到了沈玉蓉的墳前,只是一座小小的土包,上面立了一塊空白的木牌當作墓碑,墳上被打理得乾乾淨淨,半根雜草也未生。
夜曇問道:「碑上怎的沒留名?」
「我不識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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