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聲漸漸小了,晴光破開了烏雲,天地間一派被洗濯後的清朗。
姜闌逆著光,臉上細小的絨毛被映得通透,似乎泛著白色的光暈。
沈空青望著她,怔怔出神:「師父當年救下我時,也是這樣的神情。」
姜闌一愣,繼而又輕輕一笑,抬手點了點他的額頭:「好端端的,怎麼突然想起往事來了。」
「不是突然想起,」沈空青垂下了眼眸,聲音低得幾不可聞,「是從未忘記。」
第55章
日頭一點點沉了下去,天色將暗未暗之時,姜闌終於等到了仲明。……
日頭一點點沉了下去, 天色將暗未暗之時,姜闌終於等到了仲明。
還沒等仲明稟報,姜闌便問道:「景曈回來了?」
她的語調與平時聽起來無異, 但她素來不是急性子的人,這番率先開口,已然暴露了她的迫切與焦灼。
仲明搖了搖頭,答道:「大人手頭的事太多, 暫時料理不完, 故而讓我來稟姑娘一聲, 不必等他。」
姜闌聽說他忙碌,心中已大致有數。為了確認這一推測, 仍然詢問道:「科舉之事進展得如何了?那些私學的學子可願參加闈試?」
「比預想中的還要順利。」提及此事,仲明不由得面露喜色。「正因想參加的學子太多, 大人才忙不過來呢;不僅是大人,整個國子監如今都忙作一團。那些原本想棄考的監生聞訊後, 全都慌了神。」
姜闌聞言, 也掩唇輕笑出聲。而後, 她似乎又想起了別的什麼,憂慮道:「他素來是忙起來就廢寢忘食的性子, 可用過了晚膳?」
仲明並未立即作答,看起來有些猶豫。
姜闌看他神情, 便猜到了個中緣由:「你們大人想讓你瞞著我,但你又不願照做,是也不是?」
「姑娘實在是明察秋毫。」仲明輕輕嘆了口氣, 「過來之前, 大人特意囑託,無論姑娘問什麼, 只說一切都好,莫要讓姑娘擔心。」
「所以他尚未用膳。」姜闌看了眼天色,微微蹙起了眉。「如今都已是酉時了,按你們大人的性子,今夜大抵也是不肯歇息的,餓著肚子怎麼扛得住?」
「我們勸過好幾次了,大人只說手頭的事更要緊,讓我們別再擾他。大人的性子您也知道,誰勸也不好使,」仲明頓了頓,「除了姑娘您……」
「我明白了,我這便去看看他。你去吩咐廚房做些糕點,一同帶去。」
一乘轎輦出了相府,晃晃悠悠地穿過已歸於寂靜的街巷,停在了國子監前。
蒹葭挑起垂簾,扶著姜闌下了轎。
她還記得上回來到此處,是陳祭酒等人有意設計。她和白露被攔在了國子監外,姜姑娘孤身一人入內,被栽贓偷竊考卷,受誣陷而入獄。
如今已入了夜,四周俱是黑沉沉一片,唯獨國子監內燈火通明。
蒹葭望著其中的巍巍殿宇、重重樓閣,仍有些心有餘悸。它們仿佛暗夜中的巨獸,睥睨俯視著地上渺小的人,隨時準備著將闖入者撕碎吞噬。
似乎察覺到了她的不安,姜闌原本扶在她手背上的手轉過半圈,改為握住她的掌心。
蒹葭有些詫異地抬眼看向她,卻見她眸中依然充盈著溫柔與堅定。這股力量仿佛隨著交握的手掌傳遞了過來,緩緩平復了蒹葭心中的恐懼與忐忑。
蒹葭覺得不解,分明姜闌才是那個深陷國子監竊題案九死一生的人,她怎能如此淡然處之,反倒還有餘力關心他人的情緒?分明是一個看起來弱柳扶風、溫婉纖細的女子,又怎的好似具有野草般堅韌頑強、生生不息的靈魂?
她愈發覺得,她看不透她。
但她也不需要看透她,她只需要知曉如何當好一個奴婢。
仲明在前引路,這一次不再有人阻攔她。她提著燈,小心翼翼地照亮姜闌腳下的路。
這抹光亮穿過明德門和致遠門,與行色匆匆的大小官員擦肩而過,於文淵堂前停下。
仲明抬手叩響了門扉,輕聲喚道:「大人。」
屋內傳來顧景曈冷淡的嗓音:「我的話你如今是聽不明白了?非要我把你遣送回揚州?」
「景曈哥哥要把誰送回揚州去?」姜闌推門而入,笑盈盈地詢問。
她的來訪全在意料之外,顧景曈錯愕間抬眸,擱了手中狼毫起身相迎,眸中的寒冰盡數融化:「時辰已晚,你怎麼還特意跑這一趟?」
「我叫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糕點,都在食盒裡溫著呢。」提盒已被蒹葭置於案上,姜闌一面層層揭開,一面勸道。「知道你今夜有的忙,正因如此,才更要用些飲食。否則餓壞了身子,豈不是反而耽誤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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