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時不察,在門檻上絆了一跤。她下意識回身扶住他,他亦抓住了門框,堪堪穩住身形。
指腹按住的地方有些凹凸不平,他抬起手,露出一道深深的刻痕。門框上不止這一處痕跡,從下到上斑駁地刻著許多,最低的只到夜曇的下巴,最高的已與他的身高齊平了。
她也看見了那些刻痕,神情一陣恍惚。她伸手撫上最低的那一道,指尖輕柔地摩挲著,似乎撫上的是當初那個少年的發頂。
她輕聲道:「那時候,你都十四歲了,卻只有這麼高一點。」
「在遇到師父以前,我時常吃不上飯。」他卻按住了最高的那道痕跡,高大的身形籠罩在她上方,近乎是將她半圈在懷裡,低頭向她道,「可我如今已經比師父高出許多了……我早就不是小孩子了。」
她推開他,抬腳朝屋內走去:「不是小孩子了還這麼不懂事?連養傷都要人盯著?」
他汲汲地追上去,又慢下了步子,踟躕地綴在她身後。他遲疑著,不知如何作答。她行至床榻前,終於停住腳步,回身望向他。她的眼眸直直地盯在他臉上,等一個答案。
此時由不得他不開口了:「我不想做個……廢物。」
他頓了頓,艱澀地吐出最後兩個字。
「別這樣說自己,你只是受傷了。」她拉他過來,摁住他肩頭讓他在榻邊坐下,俯身認認真真將他看住,「你不是許諾過我,要將武功練回來?眼下你重傷未愈,若是毀了根基,以後可怎麼辦?」
「上一回的戰局已經如此兇險,下次開戰還不知道會如何,徒兒怕等不到以後了。若我能再變強一些,興許最後還能為師父再出一份力。關植耘都為師父死了,徒兒也……」
「沈空青!」她厲聲喝止了他,她的衣角隨之一緊,是他伸手攥住了。他用力到指節發白,手背上也繃起了青筋。她到底是心軟了,以溫熱的掌心覆上他的手,放輕了語調。「你不會死的。我們會打贏這場仗,我會帶你回京城,你還要一輩子跟在我身邊。」
「萬一……」
「沒有萬一。」她言辭錚錚,一字一句道,「當初沒人覺得我能斗得過陸英,沒人覺得我能殺得了魏京墨,沒人覺得我能做千手閣的閣主,可我都做到了。你跟著我這麼久,在我們走過來的路上,不是沒有過勝算更渺茫的時候,但我們都勝了。
「如今攔在眼前的,不過一個不會武功、不能領兵的勞什子中軍,我還不放在眼裡。」
攥著她衣角的那隻手緩緩放鬆了,她亦鬆開手,輕輕撫了撫他的發頂,一如五年前那般。
「空青,我們會贏的。難道你不信我?」
「我信!」他急迫地答道,「師父說的每一句話,徒兒都信。」
她溫婉的眉眼淺淺彎起,愈發柔和:「那你可以安心養傷了?」
他點了點頭。
「把你的佩刀摘給我。」她朝他伸出手,「等你傷好了,我再還你。」
他抬手按住刀柄,指腹流連著其上淺雕的回紋,不捨得放開:「師父難道信不過我?」
他倒會用她此前的話來反問她。
可惜,這樣稚嫩拙劣的小伎倆還拿捏不了她。難道他信了她,她便也該回以相同的信任麼?他是她一手教養出來的,這小子是什麼德行,她比誰都清楚。
她勾了勾手指,毫不留情地指出他邏輯中的紕漏:「你要是能讓我信得過,我此時就不會在此處了。」
她話中毫無商榷的餘地。他垂眸看著那柄隨身多年的長刀,抿緊了唇默然片刻,到底還是依言解下,雙手奉與了她。
她伸手接過,手裡沉甸甸的分量讓她心頭一安。那扭曲的刀鞘已修理過了,不會影響拔刀,只是其上仍有被爆炸波及的痕跡,再回不去最初的模樣。
「別讓我發現你又背著我做什麼,」她的指尖點上他額頭,「否則回頭我就讓人把你鎖進地牢里。」
這個威脅對他而言頗為有效。他知曉她不會傷他,或者即便她會,他也不怕她傷他。但這一懲罰對他而言最大的折磨,是他只能困在原地,不能日日夜夜守在她身側。<="<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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