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鮮少有機會能和她湊得這般近,以至於她身上甜膩的脂粉氣和冷冽的曇花香都交纏著送入他鼻間。其中一種讓他頭腦發昏、迷醉沉淪,另一種又讓他時刻清醒、銘記著自己的身份。這兩種截然不同的氣味拉扯著他,將他拽進更深、更不可逃脫的漩渦。
他搭在膝頭的手不由得攥緊,竭力遏制著自己低頭吻上去的衝動。她素來覺淺,一定會醒的,而後她會生他的氣,他就再也不能這般與她親近了。
他的手指收攏得愈發用力,手底下的衣衫已被他揉皺,衣料上現出縷縷褶痕,像是石子投入一池春水後泛起的漣漪。
腳步聲愈來愈近,有人邁入了殿中。他驀地回過頭,惡狠狠地遞過去一記眼刀,抬手抵在唇邊示意對方噤聲。
到底還是晚了一步,她已被這動靜驚醒了。她睜開眼,眸中迅速恢復了清明,坐起問道:「如何了?」
他的外袍自她身上滑下,跌落在她腳邊。他垂眸默然地撿起來,從腳踏上站起身。
「稟閣主,一切進展順利。」
「很好,傳令下去,明夜突圍,讓大家做好準備。」
「是。」
那人領命退下。沈空青從爐上拎起茶壺,為她斟上一杯熱茶。
「我睡了多久?」
「僅一刻鐘時間。」儘管她極力掩飾,他仍看出了她眉眼間的疲態,出言勸道,「師父不若回房去,好好睡一覺吧。」
夜曇搖了搖頭:「既要突圍,還得仔細部署。待我先定好戰略,再去歇息也不遲。」
「師父不必太過憂慮。」沈空青道,「那些武林高手紛紛請辭離去,鎮南軍即便人多,倒也不足為懼。」
「小心駛得萬年船,切不可大意輕敵。此事也得虧閣中消息靈通,提前知曉了有哪些門派世家參與圍剿,早已埋下了先手。」
沈空青問道:「我看師父對付詹經亘和陶元德的手段並不同,何必如此麻煩?直接對他們的宗門下手,不就能逼他們回去支援了?」
夜曇道:「詹門主對弟子關愛有加,隨意給他亮一個信物,他就會因擔憂弟子的安危而折返;陶元德則不然。
「此人利慾薰心,只想維持住自己在江湖上的名望。若混元宗果真因他出手圍剿千手閣被屠,於他反倒是個立威立名的好機會。畢竟,一個因誅殺邪魔外道而犧牲如此之大的英雄,難道不更加令人欽佩景仰?」
「那師父給他的信里究竟說了什麼?居然能讓他心甘情願離去?」
夜曇垂下眼帘,看著自己腰間的碧綠玉佩,從鼻間嗤出一聲輕笑:「一些經年往事罷了。他做過不太光彩的事情,有把柄捏在我手裡。」
她復又抬眸望向他,一字一句教導:「空青,你要記住,打蛇打七寸。若要對付誰,就要拿住他的要害。千手閣一直都是這樣做的,所以從來沒有人敢反叛。」
「師父說的……是那本牽絲簿嗎?」
千手閣的藏書樓中有一套卷冊,記錄著閣中所有成員的家親眷屬。因有此書,幫眾皆可如傀儡一般任人操縱,故而其名為「牽絲簿」。
見夜曇點了點頭,沈空青又問道:「徒兒的那一頁上寫了什麼?」
夜曇取出象徵著閣主身份的金令牌,放進他手中:「你既然好奇,不妨自己去看看。」
牽絲簿放在藏書樓的最頂層,非持閣主令者不得入內。
此書按年份分冊,沈空青入千手閣時,是承平八年。他找到那一冊的書卷,翻至鬼蜮堂一部,找到了自己的名字。
他那一頁空空蕩蕩,唯有「沈空青」三個字孤苦伶仃地落在那裡,無依無傍。
也對,沈玉蓉早死了,天底下哪還有他的親人。他並不知曉自己的生父是誰,或者即便知曉,他也絕不會在意那人的生死。
難怪旁人都被情誼掣肘,唯有他無所畏懼。這個世界上,他唯一還在意的人也是千手閣人。她比他聰明、強大、位高權重,他無論做出什麼,禍事都沒有波及到她頭上的道理。
這樣看來,孤身一人也挺好的。哪怕在千手閣這樣的虎狼窩,只要他敢咬著牙扛過那一場場酷刑,他仍舊可以永不屈服,僅憑自己喜好作為。
他心念一動,忽的翻找起記錄著她名姓的那一卷。
安魂堂……夜曇……
他在那一頁上,看見了他最討厭的那個人的名字——顧景曈。
其上密密麻麻地記錄著那個人的生平,他所居過的住所,他曾任過的官職。分明一個是朝廷重臣,一個是江湖魔教,應當如天涯海角一般遙遠,似參商二星永不相見。<="<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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