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們想突圍。」顧景曈突然道。
「什麼?」
中軍大人出言解釋:「如今攪亂軍心有什麼用?等糧草送到,所有的謠言都會不攻自破。除非——他們想搶在軍糧抵達之前,打這一場仗。」
朱遷仔細一想,亦覺得十分有理,拱手道:「末將這就整頓兵力,加強戒備。」
他退出帳外,正想前去部署,卻迎面碰上了陶老與詹老。二老問道:「中軍可在帳中?」
陶元德與詹經亘是來向顧景曈辭行的。
詹老從懷中取出一隻髮釵,道:「這是我的小弟子之物,今日出現在了我帳中,應當是千手閣所為。」
顧景曈問道:「前輩擔心令徒已落入千手閣手中,故而要回去解救?」
「正是。千手閣的老巢雖在蜀州,但其勢力遍布天下,各州各地均有分支。」詹老嘆了口氣,難掩憂慮之色。「恐怕他們趁我不在,已對我門中出手了。」
「前輩且去便是。」
「此前為赴中軍之盟,我將精英弟子大多帶了過來。如今事態緊急,我須得將他們一併帶回,否則僅憑留守山門那些孩子,怕是抵擋不住千手閣的襲擊。」
「我明白。」顧景曈的目光移向陶老,「陶前輩呢?」
「我也差不多,收到了一些宗門裡的信物,實在是讓我放心不下。圍剿千手閣的事,我們混元宗就不摻和了。」
陶元德這話說得含糊其辭,倒像是另有隱情。顧景曈不好過問,只得點了點頭:「前輩出手相助,本就是出於江湖道義。如今既有私事要料理,那就請便吧。」
一名士兵洗淨了衣服,將大紅的褻褲擰乾,搭在晾衣繩上。另一人也在浣衣,看見這顏色,笑語問一句:「喲,本命年啊?」
「那可不,二十四了。」
千手閣內城的瞭望台上,一人遙遙俯瞰,見鎮南軍晾曬衣物的西北角之處,懸著一抹明亮的紅。
這是閣主定下的,讓千面堂傳遞訊息的方法之一。隱於日常瑣事之中,極難被人察覺,也就大大降低了臥底身份敗露的風險。
紅為事成,白為事敗。
此人心中瞭然,自去向上稟報。
第114章
主座的女子以手托腮,低頭看著長案上攤開的密文。她垂下眼帘的
主座的女子以手托腮, 低頭看著長案上攤開的密文。
她垂下眼帘的時間已愈來愈長了,許久沒有翻動下一頁。
沈空青輕手輕腳地湊過去,果然發覺她陷入了淺眠。她素來是極警醒的, 如今這般,當真是這些日子太過勞累了。
蜀地濕冷,他將炭火撥得旺了些,又脫下自己的外袍為她披上。他的動作極其小心, 卻到底還是驚動了她。只見她鴉睫一抬, 凜冽的眸光便落到他臉上。
「師父, 是我。」他柔聲道,「有我守著, 你歇一會兒吧。」
那雙眼眸中的凌厲之意漸漸斂去,復又緩緩闔上。他扶著她肩頭, 將她輕輕放倒在座上,重新為她理好搭在身上的衣袍。
主座寬敞, 可容她屈腿躺下。她身形本就瘦削, 臥在巨大的寶座之上, 單薄得像是飄落其間的梨花。
座靠上一左一右雕著兇悍的猛虎與蟒蛇,都張著血盆大口, 露出尖利的獠牙。她分明是千手閣的閣主,可這閣主寶座上雕刻的野獸卻好似在覬覦著她, 欲伺機將她吞吃入腹。
做了閣主又怎樣?千手閣從來都是一個相互殘殺的虎狼窩。
他在閣中掌權的時日不長,卻已有趙天冬、穆雲實相繼謀反。歷經多番變故,他終於真正意識到, 原來此前的安穩, 不過是因為被庇護在她的羽翼之下。
關植耘說的沒錯,一直以來, 他都被她保護得太好了。
他近乎難以想像,她瘦弱的肩膀究竟是如何扛起了這一切。她變成野獸中最兇狠的豺狼,廝殺出一條血路來,終於成為這狼群的主宰。既要帶領狼群逃脫獵人的追捕,又要穩固自己的地位,防止被年富力強的後輩從狼王的位置上攆下來,淪為被同類撕成碎片的失敗者。
他想,她確實太累了。
她睡得不大安穩,秀眉緊緊蹙著,眼睫也一顫一顫。他索性跪坐在腳踏上,將手臂小心翼翼地墊到她頸下,讓她枕住。
她的眉頭漸漸鬆開了,呼吸也變得綿長、平穩,終於陷入了沉睡。他能清晰地感覺到她的身體,在他手臂上一起一伏。他托住的好似不是她,而是他的心臟,正一下一下地跳動著,將滾燙的血脈泵送到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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