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一隻耳屁股挨了一腳踢,抬頭見陳嘯提著下巴向它示意。
去,咬這個老男人。
垂起的尾巴在錄入男人氣味後稍顯疑惑地搖擺兩下,黑犬跑回羅閔身邊,眼珠在他與周郃間來回。
「周總。」
周郃愣神,隨後頷首。
很近,比第一次見面更近。
這次羅閔沒帶著妝,面部線條鋒銳,還是沒笑,然而下眼瞼連帶著側頰泛紅,別樣的乖順。
強壯而明顯帶著殘缺的黑犬依偎身側,緊咬著布兜。
晃動間塑料撞擊紙盒窸窣摩擦,布料凸起的形狀方整。
周郃想問,為什麼又病了,怎麼穿著拖鞋從外面回來,聽說你受傷了,身體還好嗎?
今天吃過飯沒有?
為什麼住在這裡?
這十幾年你就在這裡,從沒走遠嗎?
你和媽媽過得辛苦嗎?
她又為什麼離開……
第一次帶走了你,第二次留下了你……
有太多話想問,卻無從問起,沒有立場。
一句生疏的稱呼回絕了所有關切的試探。
周郃掛起笑來,不知道自己為什麼笑得出來:「現在回家嗎?」
羅閔不笑也不牴觸,唇角的弧度絲毫未變,「嗯。」
話很少,沒什麼可交流的。
這世間大部分父子都不曾有過真正的交流,何況他們?
陳嘯拉著羅閔轉身,隔斷了眼神。
周郃看得懂手語,但看得很慢。
陳嘯問青年,你去了哪兒,怎麼沒穿鞋,還有貓怎麼找到的。
他們毫無阻礙地交談,將在場的陌生人擱置一旁,
厚重的雲層壓下來,沉重的,堆在四肢百骸,壓得喘不過氣來。
呼吸,漂浮的水汽爭先擠入肺腔,周郃即將溺斃在陸地。
「羅閔!」口鼻窒悶,他不得不大聲呼救,可對上羅閔的雙眼,卻沒由來的退縮。
那雙眼睛裡,為什麼什麼都沒有呢?
羅閔記得他麼?周郃不再確定。
一絲怨恨也無,一絲期待也無,空蕩的,冷靜的。
喉結上下滾動,周郃似乎站在了羅錦玉面前,他年輕,也毫無經驗。
「尾款打到你帳上了,你收到了嗎?
周郃等待羅閔追問:你僅僅為了這件事而來嗎?
「抱歉,我沒看消息,謝謝。」
轟隆,身體中的雲層摩擦,電閃雷鳴。
周郃看著羅閔解開手機,低頭查看。
兩筆收款,一筆五位數,一筆數額巨大,標註無償贈予。
羅閔當即抬頭,「你轉了一筆錢給我?」
周郃放輕了呼吸,「我聽說你遇到一點困難,這筆錢算我個人贈予,和閃影沒關係。」
「我不需要。現在去銀行我退給你。」
陳嘯瞥到一長串零,標在小數點前。
他停滯了一會兒,手指幾乎陷入羅閔肩頭,他拉住青年,不讓他邁步。
「放手,陳嘯。」羅閔掰陳嘯的手,然而那手指如焊上去般紋絲不動。
「這是你的。」陳嘯眼睛泛紅,他單手比劃。
羅閔退開兩步,掙開了陳嘯的手,「這筆錢和我沒關係!」
「你應得的!十幾年來的撫養費!你喝一口水,吃一口飯,都該讓他付錢。你有了錢就能過好日子,能去上學,能過得光鮮亮麗,你為什麼不要?
「他欠你的,從十多年前到現在,他做了什麼?
「他什麼都沒做,什麼都做不了!如果他再早一點找到你,你媽也不會死!
「你也不會變成現在這樣!」
變成怎樣?身邊圍著一群殘廢,不上學,三頭兩頭不見蹤影帶著一身傷回來。
沒什麼可高興的事。
不笑也不哭。
像死魚一樣漂浮在江面,無聲無息地消解,了無蹤跡。
更何況這是多大一筆錢,他幾輩子都賺不來。羅閔該拿著這筆錢頭也不回地狂奔離開。
羅閔應該長成陳嘯曾經嫉恨的模樣,光鮮奪目,驕矜自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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