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群小孩從帳篷間竄出來，把方辰圍在中間。他從口袋裡抓出一些糖果交到個子最高的那個男孩手裡，「小餅，你負責分給大家。」

這些小孩雖然身上的衣服都很破舊，但卻異常整潔，連褶皺都很少。

帳篷與帳篷之間的死角區域，晏遷也沒看到任何垃圾存在，所有東西都整齊的擺放著。

這裡大概某個流浪者聚集區，奇妙的是晏遷感覺不到一絲糟糕的情緒。

路過的人都和方辰主動打招呼，他在這裡似乎很受大人小孩的歡迎。

小餅點點頭，雙手捧著糖果走到一旁，其餘小孩紛紛蹲坐在他前面等著分發糖果。

「許達哥呢？」方辰問道。

小餅把糖全都平均分下去，自己一顆也沒留，「今天小梔又吐了好多血，許叔叔在帳篷里陪著的……」

「好，我去看看。」方辰拖著箱子往前走。

離他大概十幾米遠的那個灰色帳篷走出來一個帶著眼罩的獨眼男人。

方辰主動打招呼，「許達哥。」

許達快步走向他，「方醫生怎麼這個時候來了？」

方辰把箱子用力提到身前放好，「給你們送藥。」

「每次都麻煩你了，替我們免費看病，連藥也不收錢。」許達接過箱子，感激道。

「沒事，今天營地怎麼空蕩蕩的？」方辰感覺老人和小孩少了一些。

許達苦笑道：「我正打算說這件事，前幾天公司的人已經來過了，他們的拆遷隊馬上要進場，有去處的人都搬走了，誰也不想最後被暴力驅趕。」

方辰來到愛德診所實習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這裡要拆遷，但是一年過去也沒見行動，不知道工程為何停滯了，慢慢也就成了這些橋洞族的聚集地。

淨水市最便宜的房子主要分布在下井區，可下井區百分之二十的土地需要容納百分之七十的人，房源遠遠不夠，剩下百分之三十除去中高薪階層的人，還有大約百分之二十五的人住不起房子，而這群人就這樣分散在城市各處。

淨水市以前為了節約土地，在建造的時候採用了許多上面行車下面過人的橋洞結構，而這群無家可歸的人白天在城市各處打零工，晚上就蝸居在橋洞底下。後來這群有工作卻沒住處的人都被外面統稱為「橋洞族」了。

這裡是這附近最大規模的橋洞族聚集地，許達算得上是這裡的話事人。

方辰偶爾會過來替他們看看病，送點物資什麼的。

「那你們剩下的人怎麼辦？」方辰問道。

「聽說北方會接受我們這群人，我們打算之後過去碰碰運氣。但現在小梔的狀況不太穩定，我怕路上出問題，還好你今天來了，要不然真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許達用力搓了把頹廢的臉，胸口起伏像是憋了口氣吐不出來，他在身上口袋摸索著，總算摸出一根劣質香菸點燃。

北方有什麼不一樣嗎？

晏遷疑惑間，只見方辰臉色凝重地降低音量，「那不是……反抗軍的地盤嗎？」

這是晏遷第一次從普通人口中聽到談論反抗軍的事情，他不由得集中注意力。

「是啊，雖然北方氣候惡劣了點，但至少沒有壓死人的稅收，聽說那邊物價也挺低的，他們最近又占領了北方海港城市，把控了重要的資源運輸口岸，說不定去到那裡就能找到更穩定的工作了。」許達疲憊的眼中燃起一點光亮。

方辰知道許達意已決，再勸也沒意義。他是孤家寡人，一家吃飽全家不餓，在哪裡生活都一樣，可許達不一樣，除了他自己的女兒，他還收養了這一片區的孤兒，就為了不讓他們死在街頭混混的手上。

許達之前是環衛工人，工資少但勝在穩定，多餘的時間還能去干點別的兼職，勉強也能扶持起這些孩子，可就因為聯合會引進黑盾科技人工智慧改革，他喜提下崗，現在存款也快消耗完了。

「我先去看看小梔。」方辰不知道接下來該說些什麼，只能做點自己能幫得上忙的。

許達把菸頭扔進旁邊的空花盆，「你先去吧，我等煙味散掉再進去。」

方辰從紙箱子裡拿出一次性手套和口罩，消毒後戴上，還從裡面拿了幾支藥劑和注射器，抬腳朝著灰色帳篷裡面走去。

帳篷側面有一處補丁破損，剛好可以讓晏遷利用帳篷里的陰影藏進去。

晏遷選擇的陰影是在最頂上的燈罩，帶起了一陣風吹動帳篷裡面的帘子，上面綁了一些貝殼，碰撞在一起輕輕作響，引得方辰側目。

他走到燈罩底下，伸手拉了一下開關，「許達哥，我之前就說了，你這個帳篷頂上有破洞，下雨的話會有漏電的風險。」

「啊，抱歉，我最近太忙忘了。」許達從外面走進來，「我等一下就去補。」

晏遷收斂氣息，開始打量周圍，帳篷裡面的空間有限，矮桌上放了幾冊兒童讀物，除了一張躺椅再無他物。左邊有塊木板隔出來的小單間，方辰徑直朝那兒走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