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夜裡,殷回之才被人丟垃圾一樣重新丟進去。
空空蕩蕩的丹田,和空空蕩蕩的胃,同時撕扯揪痛。
殷回之慢慢地、艱難地、一點一點爬回簡陋潮濕的地鋪,將自己蜷縮成一團。
還是一樣的位置,同一個窗洞,只是這次打進來的是月光,不會讓他的眼睛那麼刺痛了。
一片黑色的衣擺映入視線,無聲將月光擠了出去。
殷回之自顧自撥了撥自己的指尖,像是什麼都沒發覺。
但當那個身影再度靠近的時候,他卻抬了頭。
他的唇上滿是乾澀斑駁的血跡,臉上卻帶著淺淡的笑意。
他盯著謝凌,輕輕問:
「……你現在還想帶我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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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了?」
殷回之從床上起身,柔順整潔的長髮垂落到肩膀胸前,他微微一愣,低頭看向自己身上徹底變了樣的衣服。
熟悉的問劍峰校服換成了粉色軟綢,滑絲絲地貼在皮膚上,連肌理的起伏都勾勒得清清楚楚。
殷回之臉色僵了僵。
謝凌眉峰微揚:「放心,不是我動的手,是她給你換的。」
原本沉默立在一旁的女子微微福身,姣好的面容上浮現出淺淺笑意,仿佛在印證謝凌的話。
放心?
殷回之試圖理解這句話,於是想起傳聞中的謝家少主某些不為人知的取向癖好,臉色青一陣白一陣。
他抿了抿唇,不自然地對那女子道:「……得罪了。」
謝凌輕輕笑了一聲,笑聲意味不明。
殷回之敏銳抬眼,在他嘴角和眼中捕捉到了尚未消散的笑意。
俗話說伸手不打笑臉人,可謝凌的笑實在讓他喜歡不起來。
不僅是因為對方的魔修身份。
更因為那笑里總是帶著嘲弄玩味、因為地牢里那堪稱誅心的、事無巨細的話語。那雙漂亮微彎的桃花眼看向他時,眸底卻仿佛藏著吞噬魂魄的深淵。
讓他直覺很危險。
殷回之低眉避開了謝凌的目光。
然而這一低,便又看見自己身上淺緋色的薄衫。他眉尖抽了抽,忍不住問謝凌:「沒有別的衣服嗎?」
謝凌欣然抬起手掌:「有。」
立在榻尾的女子心領神會地轉身,不多時,便呈上來一疊輕輕軟軟的衣物。
桃紅柳綠絳紫,看得人眼疼。
殷回之沉默地看著謝凌。
謝凌也沒再穿先前那身,而是換了一件月白長袍,雪錦鮫綃層層相疊,泛著淺淡的藍輝,在胯骨上方被巴掌寬的銀灰色腰帶束緊,勾出勁瘦漂亮的腰線。拋開行事作風,這身打扮怎麼看都更像一位樣貌奪目的仙君,而非邪佞。
再看回那堆花花綠綠的玩意,殷回之明白過來謝凌就是故意的,懶得再費口舌,冷淡道:「不必換了,就這樣吧。」
謝凌就著這個一站一坐的姿勢,搔了搔他的下頜:「說話真有架子,不怕我殺了你嗎?」
殷回之皺眉後仰,避開了他這招貓逗狗一樣的小動作:「我要是怕就不會任由你拐我下山了。」
謝凌沒對這句話本身表達看法,而是不疾不徐道:「我真是越來越喜歡你了。」
殷回之不語。
他看著謝凌輕佻的眼,試圖猜出對方的目的到底是什麼。
說他忘恩負義也好,機心萬千也罷,得知謝凌的真正身份後,即便救命之恩屬實,他也無法真正信任對方。謝凌向他澄清自己與力馳的死無關,他也只信了一半。
甚至在謝凌強行帶他下山後,他愈加認定謝凌別有用心。
可這份別有用心,究竟是用的什麼「心」?
殷回之狀似無意:「謝凌,這裡是什麼地方?」
候在一旁的女子眼睛都沒眨一下。
謝凌對這種拙劣的試探感到很興味,緩緩道:「我的地方,人也是我的,你直接叫我少主都不打緊。」
被拆穿意圖的殷回之並不意外:謝凌既然在他修為被廢後還選擇帶他離開,就不可能會放他自由。
他直截了當地問:「我們要一直待在這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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