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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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去了殷回之才發現他們所處的地方是一處風月樓所,不出所料的話,他身上的衣服也是就地取材。
一路上不少目光頻頻向他投去。
其實這衣服的外袍還算正經挺括,淺緋色的圓領長袍頗含少年意氣,只是殷回之的樣貌太過清俊秀美,墨發雪膚與楓紅色的髮帶腰封相襯,清麗中無端多了幾抹艷。
路人再一看人模狗樣且金貴闊綽的謝凌,頓覺這是一對不可言說的組合。
這種注視等他們到達一個賭場入口後變得愈發肆無忌憚,那些目光中帶著毫不掩飾的狎昵意味,讓殷回之忍不住頻頻蹙眉。
「戴上。」走在前面的人忽然停住,蒼白修長的手遞給他一隻銀色的鏤空面具。
謝凌遞東西時沒有轉頭,殷回之看不清他的表情。但不知是不是殷回之的錯覺,此音一出,周遭打量他的目光都躲閃開了,像是被什麼警告了一樣。
殷回之接過,語氣平平地、仿佛只是隨口一說:「一路上該看見的不該看見的都已經看過了。」
此番也不知做給誰看。
謝凌聞言,抬手化出水鏡置於他眼前,殷回之看見鏡子裡的自己,怔了怔。
鏡子裡的人和他原本的樣貌只有三分相似,卻又處處是由他原本的樣子演化而來,清俊冷淡的幾乎從他臉上徹底消失,剩下的只有不諳世事的天真愚蠢,以及過分精緻的美艷。
配上那一身粉衣和一握細腰,看上去更雌雄莫辨了。
殷回之意識到什麼,低頭看向自己腰間懸著的玉墜。
這是出門前謝凌為他綁腰帶時系上去的。他數次試圖偷偷摘下都無果,儼然是一枚認主的法器,然而他修為已廢,無法直接探出它的用途。
眼下倒是明了——謝凌一開始就沒有要讓他暴露身份的意思。
殷回之唇角抿得死緊,一面為自己剛才脫口的揣測感到尷尬,一面因自己這副不得體的形象懊惱。
他飛快地把那隻銀色面具罩到臉上,悶聲道:「好了,走吧。」
謝凌瞥了一眼他泛紅的耳尖,沒說什麼,攜著他往更深處走,顯然目的地不是賭場這麼簡單。
自從殷回之戴上面具,那些令人作嘔的目光少了大半。
至於為什麼只是大半……
因為有一部分視線不僅沒挪開,還不知死活地落到了他身邊的謝凌身上。這些賭徒的膽量顯然遠遠大過外面的路人,眼中的垂涎比先前投來的更露骨瘋魔。
謝凌沒有戴面具,也沒有幻形,蒼白薄削的俊臉就這樣暴露在空氣中,雪色衣擺隨著前進的步伐微微擺動,上面沒有任何同謝家有關的徽紋,那些窺視他的人顯然沒認出他的身份,認出的……皆眼觀鼻鼻觀心裝聾作啞,不敢出聲提醒,生怕惹禍上身。
殷回之:「……」他居然生出了些幸災樂禍的感覺。
謝凌忽然側首,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殷回之借著面具遮擋,乾脆裝瞎當沒看見。
穿過熙熙鬧鬧的一層,他們最終停在了一個通往地下的、更神秘的入口,上頭掛著一塊牌匾。
匾身是活體,一陣一陣地蠕動,上面用不知是東西的皮肉毛髮拼接成了三個漆黑大字。
「桃源世界」。
礙於謝凌的存在,殷回之一直沒有機會詢問自己身在何處,直到此刻,看見這三個大字,和門口半人半鬼的門童,他才忽然明白過來。
「桃源世界」,在上修界有個更為直白尖銳的稱呼。
——鬼市。
鬼市坐落於乾陰南域邊界外,同上修界的邊境幾乎相接,再往北一點則是乾陰東域天夜門的地盤。
如此複雜的地理位置,很少有人敢定論它背後的勢力到底是哪一方,但流傳最廣的,是南域之主,南海宮沈家。
可回想起謝凌先前的話……
殷回之心想,傳言真是十有九假。
他正要跟著謝凌一同下去,一聲悽厲的慘叫穿過迂迴的過道,從一層賭場那邊傳來。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我的眼珠子不見了!」
「救命!!」「莊家!莊家呢?!!我看不見了!好痛!!!」
慘叫一聲接著一聲,聲聲不止,殷回之扭頭,看見謝凌站在牌匾下,微垂著眼,長睫漆黑,神情很安寧無害的樣子。
只是嘴角掛著一抹愉悅的弧度,並且這弧度還在隨著慘叫聲數量的增加而逐漸加深。
修長素白的指節搭在臂彎,一下一下點著,像在為此起彼伏的哭嚎數拍子。
殷回之後背陣陣發寒,頭皮泛起絲絲縷縷的麻意。
……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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