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觀、官方、不帶任何情緒。這對謝凌來說,本該是最好處理的情況,但謝凌卻總覺得不太對勁。
他又盯著殷回之的眼睛看了許久。
打探的視線太明顯,明顯到殷回之都察覺,撩起眼睫,又加了一句勸告:「——不若早入輪迴。」
謝凌也懶得說自己沒有輪迴可入,只問:「我答應的話,仙尊送我上路嗎?」
殷回之眸光微動:「可以。」
語氣一本正經,仿佛能死在他手裡是謝凌的殊榮。
「……」謝凌失笑,「行,那等我要死了,一定第一個叫仙尊來動手。」
殷回之古井無波的眼注視著他,然後蹲下,朝他伸出了手。
瑩潤透涼的指腹上不知何時多了一道細小的傷口,血珠乖順地伏在上面,隨著他的動作落在了謝凌眉心處。
化作了一點殷紅的蓮印。
「不用你叫,」殷回之宣布了謝凌的歸宿,「今日起,你便禁居問劍峰,直到死。」
謝凌:「……」
第64章 為妖·六(大修)
封閉五感,沉寂元神,殷回之睡了很沉的一覺。
睡眠,是被大部分修士從生活中剔除的不必要部分。
但對殷回之來說,這是幾十年來度過漫長時光最習以為常的方式,其次是周而復始的修煉和閉關。
沉澱、突破、瓶頸、沉澱、突破——
曾經汲汲以求、渴望期盼的一切,仿佛成了無盡循環的日晷。
……
醒來時,榻邊多了一道身影,擋住了窗外大半天光,投下來的陰影將他的胸膛切割成明亮和黯淡兩個世界。
徐向遲見他醒了,兩隻手搭在榻沿,很殷切地湊近:「師尊,您醒啦?」
大多數時候,殷回之的反應都和尋常人不太一樣,普通人醒來看見床邊多了一個活人,就算不嚇一跳,也會有些驚訝。
但殷回之不會,即便徐向遲罕見地冒犯了他,他也沒有產生什麼情緒波動。
殷回之坐直身子,柔軟銀白的發從枕面上滑落,搭在清瘦的背上。
他睡覺也穿著中衣,因此整體形象並沒有因為這樣慵懶的場景而變得可親,依舊顯得很不近人情。
但徐向遲膽子比較肥,繼續往上湊:「師尊,您怎麼不理我?」
殷回之的唇角很細微地下壓了一點:「怎麼在這?」
觀瀾宗有不少師徒都親如父子,徒弟偶爾鑽進師父的臥房裡與師父促膝長談,不算奇事。
但這裡面絕對不包括殷回之和徐向遲。
「師尊,您生氣了嗎?」徐向遲仰頭用那雙亮晶晶的眼盯著殷回之,聲音帶著幾分討好,「以前您很喜歡靠著我睡覺的,我守在這,想讓師尊睡得好些。」
「……」殷回之揉了揉眉心,大概是被徐向遲的話勾起了一些久遠的回憶,最終沒責怪什麼,只是道,「如果你來是找那狼妖的話,不必提了。」
徐向遲的笑容僵了一下,嘴唇抿了抿,眼睛盯著殷回之,小心翼翼地問:「為什麼啊?」
殷回之平靜道:「死了。」
徐向遲的笑一下子消失得乾乾淨淨了。
他的臉頰鼓了鼓,似乎在忍耐某種情緒,但以失敗告終,兩滴豆大的眼淚唰唰掉到了殷回之的榻上。
殷回之反應平平:「哭什麼?」
徐向遲「蹭」地站起來,大聲質問:「您為什麼要這麼做,它做錯了什麼?」
殷回之冷冷望過去。
徐向遲本能瑟縮了一下,很快又鼓著氣為謝凌說話:「它什麼也沒做錯!它只是一隻很小很小的、什麼都不懂的小狼……」
話音落地,徐向遲透過朦朧的淚眼,似乎看見殷回之那張淡然的臉划過了一抹冷笑和譏諷,但眨去淚珠仔細再看,又什麼都沒有。
仿佛剛剛只是他的錯覺。
殷回之說:「那狼妖精通觀瀾禁制,絕非尋常妖物,你替他開脫,應當不會不清楚。」
徐向遲的眼裡閃過一點心虛,安靜幾秒,才帶著哭腔底氣不足地辯解:「可是我不全是替他開脫,這幾日我出門,確實有帶上它,它記住了也很正常……」
「徐向遲。」殷回之打斷了他。
殷回之看著他,語氣聽不出責備,卻無端叫人生懼:「你現在是什麼身份?是山間野妖,還是觀瀾的親傳弟子?」
與觀瀾宗其他這代弟子不同,徐向遲對殷回之的敬與畏大都源於如今的輩分之別,而非真正的「懼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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