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在殷回之二十多歲時,它就幾乎已經感受不到殷回之的情緒了,為數不多的幾次意外動盪感知,都和那個人有關。
這次也一樣,甚至比從前每一次都強烈。
心魔鏡如果有臉蛋,這會兒眉頭一定已經皺得能夾死蒼蠅了,它看著神情大變的殷回之,心想難道那人是真的回來了?
它沒再吱聲,在殷回之旁邊蹲成黑黢黢的一坨,陪殷回之一起等結果。
磅礴的靈力從指訣中湧出,將昏暗的木屋映得寒光通明,殷回之濕潤的臉在靈光之下呈現出冷釉的質感,神情宛若虔誠的朝聖者,一動不動地盯著面前流轉的靈力籠罩。
靈力是冰的,他的臉頰也是濕冷的,唯有琉璃一樣剔透的眼珠中燃著一簇火,和炭盆里點燃的炭火一樣灼烈。
可這簇火,最終在漫長的寂靜無聲中一點一點熄滅了。
探魂訣沒有結果,他識海里那一團浩瀚的世外力量亦沒有給出任何反饋。
心魔鏡從他的表情里猜到了結果:修為通天的殷回之不可能在這種中階法術上出錯,唯一的可能是,這裡根本就沒有出現過第二個魂魄。
它艱難地進行了頭腦風暴式思索,最後也只能笨拙安慰:「主人,要不還是進我的幻境睡一會吧?」
盈滿整屋淺藍色的靈力光芒終是全部消散,室內重歸昏暗,燭台上晃蕩的微光映出殷回之側身的剪影,看起來像一座沒有聲息的塑像。
心魔鏡再一次開口之前,殷回之慢慢站了起來。
他臉上還掛著濕痕,表情卻已經很平靜了,仿佛剛剛什麼也沒有發生。
殷回之揉了揉眉心,看向心魔鏡的本體黑影,輕輕道:「不用,你自去安眠吧,我沒事,就是燈火太暗,有些恍神看岔了。」
這話聽著還算平靜,心魔鏡卻越發緊張,因為它分明看見殷回之的右手在袖擺下抖得厲害。
「你——」
心魔鏡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殷回之抬手收進了鏡子裡,同時切斷了所有器主之間的聯繫。
屋裡靜悄悄的。
殷回之用左手把亂七八糟的桌案收拾整齊,揉皺的紙重新鋪平疊好,飛濺的墨汁也擦乾淨。
垂在身側的右手在兀自不聽話地使勁,他繃緊手臂也難按住,以至於呈現出來的效果就是抖個不停。
殷回之原地站了很久,才放棄了同它博弈,垂著眼有些疲倦地自言自語:「不要這樣……要好好地等他回來。」
屋裡催夢丹的異香越來越濃,殷回之掃了一眼炭盆邊緣的細灰,喃喃:「那寫信吧,寫信吧,再寫一封,寫完就不鬧了。」
說著,他走到案邊,端端正正地坐好,又多點燃了一盞燭台,用不大聽話的右手執起筆。
卿——
一個「卿」字還沒寫完,筆就掉了。
殷回之抿唇頓了頓,又伸手去撿回來。
又掉了。
殷回之閉目,用力按了按太陽穴,燭光照在烏黑的睫羽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晦暗的陰影。
他面無表情地摔開筆,準備回床睡覺,右手卻又有了自己的想法一般,把筆撿了起來。
「……」
殷回之疑惑地想,他並沒有走火入魔的徵兆,所以這到底算腦子問題還是肢體病症?
他平復了一下臉色,重新坐下,提筆寫字。
這次效果稍微好一點,他堅持寫了四個字。
「卿卿吾愛」,最後一撇落下後,右手緊接著很有想法地在後面畫了個豬頭。
殷回之:「……」
他晦澀地看了那可笑的豬頭許久,最後服輸般低下頭,輕聲道:「不要再捉弄我了。」
也許是猶不死心,也許是想看看自己到底犯了什麼毛病,殷回之還是放鬆了右手,任它自己去動作了。
這次它直奔主題。
【我真的回來了。】
殷回之平靜地看了一眼意料之中的話,甚至在落筆之前,他就猜到了會是這幾個字,所以這究竟是他的所想,還是所謂的「歸來者」之語?
若論筆跡,當年謝凌為了不讓他看出端倪,其實有刻意改變筆觸習慣,可他十幾歲那會便動了心思,早私下偷摸著把謝凌的字跡臨得滾瓜爛熟,兩套字跡兩個人寫出來的效果一模一樣,所以這個方法也是行不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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