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要是願意說就說說,”他補了一句,“反正我也不認識你。”
網際網路提供的這種隱匿性對於寂寞的人有著致命的吸引力。邊月翻了個身,眼前直直照著她的光變暗,留下一片陰影,她聲音帶著點清透:“我忘了問,你是單身嗎?”
閆森心裡一緊,很快又警惕起來,昨天他剛看到一個以網戀為藉口把對方騙進傳銷的報導。他回:“算是。”
邊月說:“你這個回答不準確,有還是沒有?”
閆森不喜歡對面的語氣,但還是如實道:“正在追。”
邊月無聲笑了下,心想這是什麼回答。她低聲:“明白了。”
閆森握了握手指,乾燥的空氣燎著他的掌心,他問:“你是不是老師?”
邊月一下子坐起來,沒防備:“你怎麼知道的?”
閆森想起之前認識的一個朋友的朋友,是個忒會說話的主,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要是他,這會八成會說:“我看人還是蠻準的,你說話很認真,又一本正經的,很可愛。”
但他說不出來,老老實實:“你說話語氣有點命令式的,我不喜歡。”後面幾個字是無聲的。
邊月一瞬是有點惱的,她想去聞身上味道,又想起對面人說的是她的語氣,沉默了兩秒,就在閆森以為對面的女人惱怒之下要掛斷電話的時候,邊月沉聲道:“sorry,剛才下意識用那種語氣。”
閆森無所謂:“嗯。”
邊月不知道怎麼接話了,她原本想吐吐自己的苦水,想了想問:“你為什麼會接我的電話?”
閆森撥弄了一下漆紅的窗把手,淡淡的口吻:“因為無聊。”
“哈,”邊月沒忍住,“你還真說。”
“不然呢?”閆森不討厭對面女人的聲音,清透裡帶著點神秘 ,像一種只在夜裡生長的植物。但她身上那種不經意流露出的緊繃感又令人費神。
邊月將發燙的手機從耳邊挪開一點,說:“謝謝你的誠實。”
“嗯。”閆森吐出一個字。
邊月轉了個身,對著窗戶,外面風捲殘雲後殘餘著嗚咽,她問:“你有煩心事嗎?”
閆森想了下,其實都不算,至於欲望的投射,他多半可以控制。
他搖頭:“沒有。”
邊月嘴角瞥了下:“那我就當你是個人見人愛的大帥哥,還有錢。”她在儘量扮演一種鬆弛。
閆森戴著耳機,聽見這話把放在被子上的手機拿起,瞥見裡面的人,乾淨的寸頭,本本分分的長相,這下是她一廂情願了。
“你錯了。”
有一會了,邊月就聽見他說了這麼一句,她倒是有點無措:“你別呀,就是沒錢不帥也能找找別的優點,比如......頭髮黑或者牙比較白,再或者老實本分也是嘛!”
閆森覺得她有點聒噪了:“你的話太密了。”
邊月愣了下,羞恥心爆炸,她立時道:“抱歉。”
她原本想說“掛了吧!”
但今天是周五,接下來會有兩個寂寂的,不,是無數個這樣的時刻折磨她,她迫切地想向對面的人表達一些她真實的感受。
閆森使勁捏了把後脖頸,感受到一點疼,他耐心道:“你剛才說你有不順利的事,可以說說。”
一來一回,剛才沒有掛斷,邊月原本守著的羞恥也淡了,她反倒放心了。
她換了個舒服點的姿勢,嘴角鬆弛下來,沒有特別的表情:“不知道從何說起,好像也不是具體某件事,就是感覺自己失去了控制,或者原本就沒有找到錨點,又模糊地看著自己被周圍的環境一點點改變了。”
中間好幾次邊月想斷句,或者用一種更直白的表達方式,但她好像總帶著一層面具,即使是主動想解刨自己的此時此刻。
話筒像一個黑不見底的深淵,空蕩蕩沒有回音。邊月問:“你在聽嗎?”
“嗯。”閆森依舊是淡淡的口吻,“在聽。”
“我父親就是老師,其實他跟我說話的時候也習慣命令式的語氣,不能接受反駁。我現在才意識到我的工作好像也改變了我。”邊月摸著依舊發疼發燙的咽部。
閆森詫異中帶著點興奮,在現實生活中的附近,人是不能談論“感受”的,那是吃飽飯的人臆想。對伴侶的抱怨,對孩子的指責,才是一種更通俗的情感。
他沒有接話,邊月繼續道:“我真的對我自己感到恐懼,我有時候站在教室里甚至害怕高出來的那幾尺講台賦予的所謂權力把我變成一個隨時穿著架子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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