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要死,哪有兄長死在弟弟之後。
逍遙君答應了。
也就有了後來百年,那個天縱奇才、看似恨毒了屍魘的鎮岳劍君。
人人都說,鎮岳劍君有一位弟弟,死在了屍魘潮,才會這樣憎惡屍魘。
卻無人知曉,恰恰相反,封無為是因為愛著身為「屍魘」的人,才背負起天下的責任。
「不要哭。」封無為的聲音很近。
封槐想,他哥是這樣的人,怎麼會為了他……為了他爬上劍宗千萬石階,為他折腰下跪,為他等一個無望的結果呢。
封無為說:「沒那麼苦,過了小半年,你的命燈就亮了起來,我就知道,總有一天我們可以再見。」
「不過百年而已。」
他沒有說的是,他曾日日夜夜,沉默地站在那一盞灰撲撲的命燈前,一看就是好幾日。
命燈復燃的那一日,封槐恰好出任務,守燈的弟子傳信給他,正站在一地屍魘血肉中、宛如殺神的人忽然停下了劍。
被救的人見這滿身鮮血的修羅惡鬼,忽然張了張嘴,什麼也沒說出來。
他日夜兼程回到劍宗,站在屋外,雷厲風行的人卻忽然猶豫頓住——
封無為性格直、看事有自己的一套邏輯,一針見血,打心底認為,許多事情,猶豫最沒有必要,什麼也不會改變。
這樣的人,卻在此時停下了腳步。
他站了一會,才推門進去。
面色平靜的鎮岳劍君,遠遠看著陣法中心,銅燈之上,那一簇微弱的火苗,就這樣足足看了許久,什麼話也沒有說。
只有溫熱的水珠落到他執劍的手上時,他才恍然地摸了一下臉。
他的弟弟,在很遠的地方。
而他們終將在很遠的、必將到來的未來重逢。
第62章 在沒有他的地方,吃盡了苦頭的封槐。
封槐終於得到了他想要的答案。
那一百年, 沒有一個人能匆匆地過去,兩個人都在其中苦熬……痛苦的人不只有他一個。
但他沒有預想中那樣高興。
他有些呼吸不上來,胸口脹得生疼。
「封槐。」熟悉的人聲音在喊他, 度過來一口氣, 「封槐, 回神……不繼續了。」
封槐終於喘過氣,他抹了一把眼淚, 盯著面前嘟封無為,仿佛要盯破這一百年的時光。
他固執道:「不,我可以繼續。」
封無為見他狼狽的樣子,替他把被淚水打濕的長髮別到耳後,順勢吻過封槐髮鬢, 低聲道:「……是我不可以繼續了。」
封無為離得很近,聲音有些模糊發悶……
封槐忍不住笑起來:「哥哥,你現在像在撒嬌一樣……唔, 你怎麼不能繼續?」
他帶著一點不知死活的挑釁。
「我……」封無為平靜而坦然地說,「我沒有辦法再這樣看你的記憶。」
「那時候,光是看著命燈,想像著你過得如何, 就已經心痛難忍……如今實實切切地看……」
「封槐,我快生出來心魔了。」
這樣的話,封無為講出來,卻完全不讓人覺得油嘴滑舌, 你知道,他是認真的, 他從不說謊,不誇大也不躲藏。
他講這樣的話, 自己不覺得有什麼,卻把封槐講得面紅耳赤,封槐嘴唇張開,沒說出話來——哪有人這樣說話的。
封槐不太適應這種氛圍,他試圖用玩笑的口吻,故作輕鬆地打破沉默:「那哥哥……你在我的識海里,看到了什麼?」
看到了什麼?
那可太多了。
瘦得可憐的封槐,那麼丁點大點,穿著打滿補丁的單薄衣服——袖子和褲腿挽起來了,像是其他人穿剩下的。
小孩兒踩著木凳子,氣喘吁吁地煮一鍋沒有什麼油水的東西,一面咬牙切齒地碎碎念。
仔細聽,是在罵這家裡的人懶、也罵村里昨天追了他小半條山路的狗,什麼都有。
灶台下的火劈里啪啦燒了多久,小孩這嘀哩咕嚕的碎碎念就持續了多久,直到……
「呀!我的柴火!燒過頭了——」小孩心疼地叫出聲,趕忙跳下來,蹲到地上,手腳伶俐鏟灰滅了火。
這是心疼那點柴火。
封無為知道,對方有時候天不亮就偷偷溜出去,才能趕在大人們把柴火都撿走前,拾些碎柴回來。
他人小,拖著柴火回來,肩背都是磨破的血,手心也破了。
這一路當然也沒少罵罵咧咧。
等回來,還要挨上一頓罵——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