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鍾滴答滴答。
就這樣睜著眼,躺到了天明。
下樓吃飯時,阿姨嚇了一跳,手裡的碗差點掉地上,驚詫地問:「先生,你眼睛怎麼這麼紅?是不是熬夜了?」
布滿紅血絲的雙目格外瘮人。
桑也愣了一下,移開視線,「很嚇人嗎?」
「那可不,老紅了。」阿姨把手上東西放在桌上,「我去拿毛巾沾冷水過來給你冷敷一下,這紅得太厲害了。」
阿姨沒一會便回來。
桑也沒讓她幫忙敷,自己接過毛巾,捂在眼睛上。
冰冷和刺痛一時分不清楚。
大約三五分鐘,桑也取下毛巾,把毛巾遞給阿姨,順便交代她:「待會打掃房間幫我把臥室里的掛鍾取了吧,太吵,我睡不著。」
阿姨拿了毛巾,「行,我現在就去,免得後面忙起來忘記了。」
早餐是一個圓圓的水煮蛋,和一碗暖洋洋的美齡粥。
嫩黃色的蛋黃被薄薄一層蛋白覆蓋,看著晶瑩剔透。桑也用鐵勺子插進蛋黃里,把整個水煮蛋撬起來,小口咬著周圍的蛋白圈。
阿姨從樓上下來。
「先生,你房間裡沒有掛鍾啊?」
蛋黃撲通掉進糖水裡。
咕嚕咕嚕,似乎溺斃了。
桑也沒有回頭,只是看著沉入水中的蛋黃。
小聲「哦」了一句。
「根據你的描述,基本可以確診是遲髮型創傷障礙,像失眠、閃回、噩夢、痙攣,都是創傷障礙的常見症狀。」
「早期沒有特別明顯的表現,只是睡眠質量不好,隨著時間推移,加上刺激誘因的反覆出現,應激反應變得劇烈,才被你意識到。」
李由停下手中的筆,對桑也說。
方才,他聽桑也講述了他身上發生的異常,將有用信息都記錄在冊,稍作整理,便得出了答案。
桑也不知道說什麼,只是看著醫生。
李由問他:「陸讓簡很早之前就跟我說他把我的名片給你了,怎麼現在才來?」
「工作忙。」
李由搖頭,「你抗拒看心理醫生?」
「唉,我知道你們都覺得看心理醫生是案底……」
「真不是……」
李由見他不經逗,正了正神色。
「那來找找你的病因?」他看向桌上的記錄冊,「你現在對你口中的『他』是什麼樣的感受?」
「一定要問這種問題嗎?」桑也微微皺眉。
李由做了個投降的姿勢。
「別誤會,我絕對不是對病人的私事八卦多感興趣,也無意探究病人隱私,但我想要弄明白你的病因,總得掌握下具體情況。」
「當然,如果我的問題讓你感到冒犯,你可以不回答我。」
「我看網上其他得了ptsd的人,要麼是被車撞了,對車應激,要麼是對撞見了不該見的畫面,對某個人應激,左不過這一類。」
桑也盯著李由,脊背挺直,坐姿端正。
「我對相召南應激,病因不就是他那些所作所為嗎?」
桑也自以為邏輯嚴密的一段話,卻引起了李由的一聲輕笑,倒沒有諷刺的意味,而是自豪甚至驕傲。
李由說:「桑先生,我,咳咳,整個S市排得上號的心理醫師,要是這麼簡單的病因還要靠詢問,那我乾脆下崗得了。」
「顯然,你說的並不成立。」
桑也頓時面色一凝。
「……什麼?」
李由搖了搖手中的冊子。
「還是跟著我的思路來?」
「你對他的感受如何?」
桑也眸光閃了一下。
「……恨。」
李由露出了探究的神色,「那你認為現在的他愛你嗎?」
「當然不。」桑也毫無遲疑,「他只是發現自己做錯了事,或許是出於鮮有的廉恥心,想要對我進行彌補。可我不需要。」
「哦,也不一定。說不定連彌補都不是,只是玩玩?等我原諒了他,我又將失去什麼呢?」
桑也說話的語氣和聲調似乎十分輕鬆。
但仔細觀察他面部表情的李由還是從他緊繃的咬肌看見了他內心的緊張與不安。
隨著話語如河流淌出來,那股力量在他的下頜處不斷積蓄,形成將要決堤之勢。
但李由並沒有否認他的話,轉而問:「什麼樣的行為能讓你認為一個人愛著你?」
桑也睫羽顫了一下,沒有說話。
等待二十秒之後,李由知道等不到這個問題的答案,又問:「你的需求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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