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三點半。
喬季同一個人回來了。先脫掉衣服,對著鏡子打量了一下肩胛骨的位置。
紫中帶著猩紅。
在衣櫃底層翻了翻,翻出半盒跌打損傷用的膏藥。
他撕開膏藥,伸手從肩往下夠,只能貼到一半。又撕開一張,從腰往上夠,這才把傷蓋全乎了。
把衣服重新穿上,收拾了一下屋子裡的狼籍。然後打算用熱得快給自己煮兩把掛麵。
水剛倒上,門被敲響了。
喬季同站起身去開門。從貓眼看了一眼,是個陌生男人,西裝革履的。
喬季同隔著門打發道:「不買保險。」說罷就要回去接著煮麵。剛走兩步,門又被敲響了。
門外響起一個沉穩的聲音:「請問是喬季同,喬先生嗎。」
喬季同皺皺眉毛,回過身把門打開一條縫:「你是誰?」
對方亮出名片:「我叫李躍,是北濱律師事務所的律師。受託於萬江集團的黎大江董事長,來和您商談賠償事宜。」
喬季同是不想搭理他的。一想到那個老頭的所作所為,他噁心得想吐。
但他沒有高冷的資本。他的身底子和手都廢了,沒有收入來源,還拒絕了徐青海的邀請。當下任何名目的進帳,都是他活下去的食糧。
他往後退了一步:「進吧。」
李躍卻不進來:「我預約了酒店,勞煩喬先生移步。」
喬季同跟著李躍下樓上了車,開到市中心一家國際酒店。李躍走到1516的房間門前敲了三聲。
一個三十七八歲的女人開了門,波浪卷,杏仁眼,又靚又凶。
喬季同覺得有點眼熟,好像見過一面。
這時候女人開口了:「我是黎建鳴他姐。進來坐。」說罷對房間裡另一個小姑娘道,「晶晶,去買點吃的,要清淡點的。」
小姑娘應聲出去了。李躍領著喬季同進了房間,坐到了正對著黎巧怡的沙發上。黎巧怡扯出一個官方的笑:「別緊張。這事是我們黎家對不住你。賠償金的數額我們都可以商量,但是希望你不要走法律途徑。」
喬季同說道:「走法律途徑也無非是獲得賠償。我同意私了。」
黎巧怡滿意點頭:「我就喜歡和利索人說話。金額我諮詢過這位李律師,人身傷害沒法鑑定傷殘等級。按工傷,你這手能定個八級傷殘,除去醫療費用,一次性賠償30萬。」黎巧怡頓了頓,接著道,「但做人不能格色,我也不打算拿保底額糟踐人。你說個數吧,說個你滿意的數。」
「有紙筆嗎?」喬季同問。
李躍從包里拿出一隻水性筆遞給他,又給他撕了一張筆記紙。
喬季同把紙攤在茶几上,彎腰弓背地,用左手笨拙地演算。寫了能有三四分鐘,才放下筆。他把那張紙掉了個兒,推到黎巧怡眼皮底下:「我之前上班的麵館,月純利8000 。我和老闆五五分成,我拿4000,一年4.8萬。60歲退休,就還有30年,總共144萬。雖然我廢了一隻手,但還能做點簡單的工作。假設一個月能有1500的收入,30年就是54萬。144-54,90萬。能接受嗎?」
黎巧怡從紙上抬眼看喬季同,神色複雜:「你和我想得很不一樣。」
「能接受嗎?」喬季同又問了一遍。
黎巧怡把紙推回到喬季同手邊:「兩百萬。我多加一個要求。」她頓了頓,苦澀一笑:「鳴鳴他,好久沒回家了。」
喬季同不答話,只是淡然地看著她。
黎巧怡拿起茶几上的礦泉水,擰開喝了一口。拉家常似地開口道:「我這個弟弟,從小就倔。咬著粑粑橛子給麻花不換,你不讓他幹啥,他就偏要幹啥。還不大點兒的時候,我帶著出去玩。我說鳴鳴,你呆在這兒等姐,姐去趟廁所,你別亂跑啊。他嘴上答應得可好了,嗯我不跑。可我這前腳剛邁進廁所,一回頭,這小子已經邁著小腿兒往遠跑了。我從那以後就改口了,我說姐去趟廁所,你趕緊跑,跑越遠越好。等我再出來,這小子等得立正兒的。你說氣不氣人。」
喬季同笑了。
黎巧怡也笑:「倔就算了,還記仇呢。上幼兒園和塊頭最大的孩子干架,沒打過人家。中午吃飯的時候,就拎著小板凳故意往人邊兒上湊,拿那個小凳子腿兒,對著人家腳丫,一屁股坐下去,給人家坐得直嚎。等我去了,幼兒園老師告狀說,「哎,我瞅你家小子就在那兒瞄準,瞄半天,我還納悶他要幹啥,誰能尋思他這麼壞呀。」」黎巧怡說到這裡,又立起杏眼,佯怒道,「我就不高興了,我說你說誰壞呢啊。我那時候也年輕,當場就和幼兒園老師撕吧起來了,最後還是他哥給辦的轉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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