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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森2890年冬。
北地。
北地常年嚴寒,自87年末,漫天的大雪飄了三年也未曾停歇,一望無際的廣闊平地上鋪滿了一層又一層的深厚白雪。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蟲神在這兒,無論春夏秋冬,每天的晝夜時間,太陽的初升暮落,星星的出現顆數……一切的一切都是一模一樣的,分毫不差。
順著曠地向北走,盡頭處是一條長長的階梯陡坡。每一層階梯上都蓋滿了厚實冰雪,其上很滑,稍有不慎,就會自上摔下。
踏著階梯而上,踩過漫長的冷天,頂部矗立著的是一柄長約五丈的冰雪巨劍。
劍身剔透鋒利,倒立著插在階梯頂上,模樣與主都安區裡的蟲神像手裡拿著的利劍一般無二,周身簌簌散發著逼人寒氣,威嚴,而又神聖。
當第一縷晨曦斜照在劍身上,折射出冰藍色的微光時,一抹身影三年如一日地準時出現在一層階梯前。
蟲族壽命三百年,三年時間說長也長說短也短,凌洲的模樣與三年前大差不差,只是臉色更蒼白些,身形更瘦削些,周身縈繞的滿是孤寂之氣。
他面上沒有什麼表情,一如既往的平靜,冷靜。
凌洲抬起右手扶至肩上,正對著長階俯身,鄭重地行了一禮。隨即便放下手,平視著,熟稔地,僅靠身體反應就可以知道該踩在哪裡才可以穩穩地踏過狹窄濕滑的階梯。
一步,兩步,三步……
一層,兩層,三層……
再往後就數不清了,不想數,也沒有多餘的力氣去數。
等到天光乍現,光耀北地,凌洲也踏上了最後一層台階。
不急不緩,時間剛剛好。
走到巨劍面前,凌洲照例面朝劍身右手扶肩,單膝落地,跪在地上行最重之禮。
之後,便是一整天地紋絲不動了。
飛雪紛紛揚揚灑下,落在凌洲頭上,肩上,腿上……落了一片又一片,蓋了一層又一層。
他自始至終都沒有動過,任由冰冷白雪如往常一般將自己掩了滿身,遠遠瞧著,倒像是與面前冰雕一般似的。
「呼——」
不知過了多久,冰風一吹,劍身上的最後一絲光亮也消失於前,暗色無聲無息地籠罩了整個北地,漫天的星星還沒有到出來的時間,周圍昏暗無光。
凌洲卻是知道,時間到了,他該回去了。
他動了動身上徹底沒有了知覺的骨骼,又過了半晌,才在一片咔咔聲中撐著趔趄站起。
身上的落雪順著起身的動作簌簌抖落,如若不是臉色更加慘白,從骨頭縫裡透出的寒氣陣陣縈繞,倒真像是剛剛過來的一樣。
凌洲轉身,不疾不徐地準備一如往常般下去,不想剛走下三層台階,身後就傳來一陣似是靴子落在冰地上的聲音。
「……」
他慢半拍地停下腳步,封凍的腦子遲鈍地開始運轉。
什麼聲音?哦,是靴子。
什麼靴子,聽著像是軍靴。
軍靴?這裡荒無人煙的,哪有什麼軍靴。
荒無人煙……荒無人煙……
他後知後覺地不敢置信地遲緩地就著一腳在上一腳在下的姿勢轉過身——
「!」
巨劍白雪下,凌凌站著的,分明是那日思夜想的人啊……
他眸子微微睜大,幾乎以為是自己待得太久產生了幻覺。可這三年來,無論他怎麼祈禱,就連影子都沒有見過一分一毫。
此刻,無論是什麼,凌洲都下意識地要奔過去,不想冷硬到極致的骨頭只能堪堪憑藉本能下去,卻是不能配合上蟲體的思維反應,只是一動,踝骨便狠狠撞上了厚冰台階,還沒感受到台階,凌洲整個人就直直地往前倒去——
「嗒嗒。」
沒有預想之中的磕上頜骨,而是整個的跌入了一個,明明已經沒有多少知覺,卻還是能感受到暖得幾乎要燙進心臟的熱意。
「殿下……」
低沉溫柔的聲音劃破呼嘯風聲沖入耳朵,凌洲腦子木木的,手臂先一步緊緊抱上了面前的人,緊,再緊,生怕下一秒便驟然驚醒。
「上將,是你嗎……」滾燙的淚水早已奪眶而出,沿著皮膚透進面前的黑金衣料里。
「是我,」薩岱霍斯收緊懷抱,牢牢地將人抱在懷裡,一寸一寸地替他捂去滿身的冰寒冷氣,「我回來了,殿下。」
「……」凌洲驀地笑出了聲,大顆大顆的淚珠暈出淺眸,「太好了,太好了……」
他埋下頭,從身體到聲音都是止不住的顫抖:「太好了,半數壽命,就能把你,換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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