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衛生所的醫生簡單處理了,說他看不了,得去城裡。
鄭岳軍回來和林雅麗一說,兩人很快達成了共識。
「我看是他在騙錢,什麼毛病,小孩子養養不就好了,誰家孩子不是摔摔打打長大的。」
她在床上躺了兩個月,林雅麗照顧完兩個小孩後,會上來給她帶一口吃的。
璩貴千的左腳抽了一下。
明天可能會下雨。
她想。
不知道過了多久,樓下的動靜歇了。
鄉村的夜晚是寂靜的,偶有夜色里誰家的狗叫,半個村莊都聽得一清二楚。大門開了又關,鄭岳軍回來了。
璩貴千就那樣直直地盯著屋頂,在黑暗裡默不作聲地聽著。
上樓、洗手間、臥室關門。
月光順著閣樓的兩扇窗灑進來,照亮了她仿若鬼魂慘白的半張臉。
要下雨的話……
璩貴千站起來,果然在角落裡找到了幾個塑料盆。
熟悉得就像昨天才發生,明明她已經離開這裡很久了。
璩貴千在內心自嘲,一個個地將塑料盆擺放在固定的位置。
這間自建宅不知是年老失修了還是怎的,一到下雨天,總有幾個地方會滴水。
她記得,她曾經和「爸爸」說過這件事。
那個時候她已經知道自己在這個家的位置了。她很聰明,也很委婉:「會不會淋壞那些東西呢?」
鄭岳軍勃然大怒,一掌掄在她的肩上:「壞了就壞了,壞了不會買嗎?我買不起這些破爛嗎?」
短暫的聲響後,整座宅子又重歸寂靜。
璩貴千點亮了兒童書桌上的檯燈,像靈巧的貓咪,不出聲地走向靠里的那堆雜物。
那裡放著鄭昊辰幼兒園的課本。
她的手指從那些五彩斑斕的圖畫冊上一一拂過,最後停在了一本《安徒生童話》前。
抽出書本,打開一看。
果然,裡面夾著幾張零碎的現鈔。五塊、十塊,分散在書本的各個位置,一蓋上什麼也看不出來。
璩貴千忍不住勾起了唇角,她好像看見了很久以前的自己,兜兜轉轉,四處想藏錢的位置。
她的床鋪、書桌,都可能會被翻找。有一段時間,鄭昊辰格外喜歡捉弄她。
但這裡是安全的。
一張張攤平的現鈔,璩貴千數了兩遍,算上自己口袋裡今天剛拿到的六十塊,她一共有三百一十八元。
她打零工攢下來的一點工資。
小學畢業的時候,她和媽媽說,想假期出去賺錢。
「你要出去打工?」林雅麗艷紅的指甲戳著她的頭,「幹什麼?你沒的吃還是少你穿了?」
確實,家裡的米飯和蔬菜她還是能吃一點的,餓不死人。衣服也有他們不要了的可以揀來穿。
「我想讀書……初中也要交學雜費的……我……」
林雅麗發了大脾氣,朝起手邊的雜誌就朝她身上打:「你去哪?!你個不要臉的!你要告訴別人我們缺你少你了啊?!我告訴你,我們養你到今天已經是我們發善心了!你出去看看!你這種……」
她在地上縮成一團,喊著:「不會的不會的,我不會讓別人知道的。」
她坐公交去隔壁鎮,一家店一家店地問,最後找到了在快餐店後廚洗碗的工作。
根據她的工作時間,日結十塊到二十塊不等。但她告訴爸媽,每個月末發三百塊。
她上初中的代價是每個月給家裡交兩百塊家用。除此之外的部分,才是過了明路的、她可以被允許攢下來交學費的錢。
三百多塊對於普通的初中生來說應該是一筆巨款了。
可是,買不起一張去京市的車票。
璩貴千蒼白的臉半掩在黑暗中,半照著檯燈微黃的光,一雙秋水般的眸子直勾勾地盯著童話書的插頁上,在陽光下即將成為海上泡沫的小美人魚。
她無聲地把錢夾回去,合上書,放回原來的位置。
纖瘦的女孩脫下校服外套,裡面是一件寬大的T恤,映著她分明的骨骼。
關燈,璩貴千平躺在床上,雙手交叉。
黑暗中,月光勾勒出她挺翹的鼻樑,白皙的皮膚如同輕薄蟬翼,抖動的唇瓣似乎蝴蝶振翅。
她的心裡有一個計劃。
她該怎麼做呢?
璩貴千在心裡擬著各種各樣的方案。
幾個小時前,夜風吹拂,璩貴千走
在打工回家的路上,口袋裡的手指摩挲著,突然發現路邊一家沒有招牌的店。
這個年代不缺少黑網吧。
「半個小時。」
網吧的老闆抬眼,見是個穿著校服的人,什麼都沒問,指了指桌上的價目表:「三塊。」
屏幕的光是慘白的。
璩貴千在煙霧繚繞和噼里啪啦的遊戲音效里,摸索著在這個年代最通用的搜尋引擎里輸入了幾個字。
有關璩家的新聞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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