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蟬衣骨子裡面本就有幾分天賦寫就的張狂,很難不張狂——她自幼聰慧過人,修士們需要拜入大宗、得名師教導才能學會的劍招,她只消從陸聞樞那拿到他用過的書卷手稿,或被他教上一遍,就能學會,再難的劍招,沉下心來琢磨,沒有什麼她想不明白的,十萬劍修苦思百年破不了的劍招破在她一介凡人的手裡,她藏了一半只給了一半的劍招過去了一千年,竟然無人能補齊出另一半。
可當時她甚至只是一介凡人之軀,餓了要吃,困了要睡,對這些修仙之人來說,她就是只蜉蝣,她一隻蜉蝣做到他們都做不到的事,她怎麼可能不張狂?
不對他們這些修仙之人大開嘲諷,已算是她的謙遜。
但身死之前,陸嬋璣卻是從來都不敢張狂的。
陸嬋璣與陸聞樞,曾經朝夕相伴過,她見過陸聞樞的種種模樣。她學著眼睛裡唯一能看見的陸聞樞的樣子,孤單而笨拙地在青峰長大了。
在修行一事上,陸聞樞無疑是刻苦而謙遜的。
哪怕學會了對他這個年紀來說甚至不可能掌握的劍招,少年時的陸聞樞眉眼間只會浮現淡淡的喜悅,在陸嬋璣驕傲而又崇拜地誇他好厲害時,他會淡然而又黯然地說上一聲——「人外有人,山外有人,總有人我厲害。」
於是,在陸嬋璣撿到了陸聞樞的手稿,第一次獨自靠自己鑽研就學會了一個劍招時,當她胸膛間湧起熱烈的喜悅、覺得自己比那些嘲笑她的修士都厲害時,卻冷不丁想起陸聞樞學會劍招時的模樣。
「人外有人,山外有人,總有人我厲害。」
她後來一次又一次,對自己、對陸聞樞說出了這句話,和陸聞樞之前說過的話一模一樣的話。
就好像這樣,她和陸聞樞就是一樣的人,站在一起,也沒有什麼分別了。
那時,哪怕陸聞樞會摸著她的腦袋說阿嬋就是最厲害的,她也會搖搖頭否認。
但現在玉蟬衣不想太斂著自己性子裡的張狂了。
誰想讓她不狂,先贏過她再說。輸了之後,她自會謙虛受教認錯。
陸聞樞幾次想要開口。
他以「殳問」的身份示人,本是方便掩人耳目,方便自己行走,此刻卻受礙於這個身份,只能生生受著玉蟬衣大放厥詞,卻不能反駁半句。
不會有人比他更了解「鳳凰于飛」,不會有人比他更知道阿嬋在想什麼,不可能會有!
怒火灼心,陸聞樞生生將怒火壓了又壓,面色逐漸轉為正常。
他咬牙笑著,擠出了幾個字:「玉道友,是我唐突。」聲調還是平緩的。
「我只是一介外門弟子,學藝不精,連『鳳凰于飛』都不會用,如何能揣摩其中奧妙?更不應和玉道友起爭執。玉道友的見解比我高上太多,我應虛心受教才是。」
玉蟬衣為他倒了杯茶,她語氣也溫緩下來:「是我也有些衝動了,殳道友,敬你一杯茶,我的歉意都在這杯茶里了。」
陸聞樞臉色發青,接過去,一飲而盡。
他剛要將茶杯放下,微生溟眼疾手快又往裡倒了一滿杯:「我這個做師兄的,也表一表歉意。」
陸聞樞深吸了一口氣,喝完之後,起身道:「既然玉道友今日無法與師兄比劍,那我們先告辭了。」
陸韶英也連忙跟著起身。
離開前,聽見玉蟬衣問微生溟:「剛剛你說有大人物要和我比劍,哪個大人物?」
「他啊,這個孩子。」微生溟指了指坐在石凳上一臉無辜的那個小孩兒。
「大人物?」
「小小年紀,主意挺大,可以稱之為大人物。」微生溟道,「他是聚窟州人士,今年十三,他說他從小練劍,家裡人讓他拜入承劍門,他卻想來不盡宗。和家裡爭吵了一番之後,自己大老遠跑過來說要拜師,我已經給他家人傳了信,過陣子,他的家人會過來把他接回去。」
尚未走遠的兩人聽見微生溟的這番話,陸聞樞腳步稍停,緊接著,腳步又加快了幾分,離開了不盡宗。
陸韶英同樣聽見了裡面的這場談話,但他不敢說話,快步跟上了陸聞樞的腳步。
玉蟬衣只在他們背影上最後掃了一眼,看向那小孩,小豆丁板正坐在石凳上,看上去頗有教養。
他有理有據地說道:「我爹娘讓我去承劍門,但那個打鐵的說了,玉蟬衣也許會打敗陸聞樞,說不定有一天,不盡宗會比承劍門更厲害,去大宗門沒什麼好的,小宗門還自在。而且,早早拜入不盡宗,等日後不盡宗發達了,我就是元老了。」<="<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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