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讓她,殺了他。
玉蟬衣不再說話了,她垂下頭去,肩頭微微顫著。此刻千月島幻境中的天亮了沒有多久,薄薄一層天光鋪在她身上,顯得她身形無比單薄,微生溟終是難忍心頭惻然,想要攬住她的肩頭,卻忽見她身體顫抖的弧度凝固,整個人像是定住了一樣。
玉蟬衣仍然垂著頭,但卻不再顫抖了,她好像想通了什麼。
就在微生溟滿含殷切地等著她的答案時,卻聽到她問:「就不能活下去嗎?那麼多人想活而不能活。為什麼非要死呢?」
微生溟仰頭長嘆:「非我不想苟活,是我不能活。」
他眉間寫滿了難解的憂愁與痛苦,愁腸百結。若是他已經將所有的事情告訴玉蟬衣,而玉蟬衣仍不願意幫他這一把的話……他當真要沒有任何的辦法了。
「三十年,我至多只剩三十年了。」微生溟道,「待修羅印記覆滿我的胸膛,生長至我的心窩,就徹底無力回天了。」
「但這三十年。」微生溟語氣忽變熱切,神色激情澎湃起來,「若是這三十年裡,我將我畢生所學全部交給你,再幫你找一把好劍……不是七殺,去找另一把能比得上七殺的劍,你就能有殺了我的本事。」
玉蟬衣:「可是人最重要的就是活著,活下去才有希望,活下去,很多事情都有辦法了。」
微生溟臉上才澎湃起來的神色一下子失落下去。
他心底焦灼,可喉嚨卻像燒壞了一樣,突然之間啞了下去,微生溟頭疼地摁著自己的額角……他知道玉蟬衣很難被說動,他一向很擅長談笑間將人毫無知覺地騙進他的陷阱中去,可對上玉蟬衣卻很難在話語交鋒間從她那討得半分好處。
此刻,微生溟更是完全不知道要繼續說什麼才有說動玉蟬衣的可能。
若是玉蟬衣真的不願意,他也不能將刀架在她脖子上逼著她用劍殺他吧?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我沒有辦法了,我真的沒有辦法了。」微生溟兩邊肩頭都垮下去,認了輸一般喃喃說道,「一千年都沒有辦法,三十年怎麼能夠?不可能有辦法的,我總不能為了這一點微緲的希望,冒這麼大的險去試這個。」
「沒有辦法就死嗎?」玉蟬衣有些惱了,她道,「三十年,五十年,一百年,繼續活下去,只要活著,總有一天,會找到消掉心魔的辦法。心魔消了,你也就不用再入魔了。」
「你太年輕了。」微生溟掀起眼帘來,哀痛地看向她,「也太執拗。這世上有許多事情本就是無可奈何,機關算盡再聰明也依舊無計可施,除了接受沒有別的……」
他的話直接被打斷了。
「是你太陳舊了。」玉蟬衣道,「也太死板。沒有什麼無可奈何,沒有什麼無計可施,我不接受就是不接受。」
她的目光看上去天真極了,卻比微生溟見過的所有人都更執拗更固執:「為什麼會入了魔就要死呢?我最不喜歡聽到有人說自己想死了。明明,明明那麼多不想死的人活不成,為什麼非要死呢?」
「為禍一方的是妖物,尚未為禍一方的卻並不是,我當時不知道你在說什麼,差點被你繞了進去……真討厭你這種伶牙俐齒的傢伙,和你說話真是一刻心思都不能分出去想別的,不然指不定哪句話就被你給套進去了。」
「我今天就告訴你,在我這,沒有做過壞事,哪怕會入魔,罪孽也是子虛烏有的,根本算不上妖物。你憑什麼為了那尚且子虛烏有的罪名,叫我乾乾淨淨的雙手沾上殺害無辜的殺業?」玉蟬衣咬牙切齒地說道,「微生溟,你不就是怕自己入了魔之後為禍一方嗎?之後這三十年,你有什麼本事,大可以全教給我,但我不會是為了殺你學的。」
「我要守著你、看著你、讓你從我手裡逃脫不得。」
「待到你要入魔的那一刻,我會把你關起來,關到誰都找不到的地方去。」
「或在天之涯,或在地之角,總有那麼一個地方,在那裡只有我能找到你,你也只能面對著我。」
說到這,玉蟬衣眉眼一彎,黑漆漆的眼睛笑起來燦若明星,眸底亮亮的,「這樣,就算你真的變成了禍害,也禍害不了任何人了。」
第64章 悶酒 分明是你因我受困
微生溟這一生,意氣風發過,哀痛欲絕過,大喜大悲的滋味都嘗過,卻沒有一刻的滋味是像現在這樣,大腦里一片空白。
他的伶牙俐齒,他的敏思善辯,在這一刻通通啞火,甚至有種要暈眩過去的感覺。
「關起來?」微生溟難以置信地重複著玉蟬衣的話。
「關起來。」玉蟬衣肯定道,「我不會只關著你,我會幫你找到解開你心魔的方法——但在此之前,你要一直被我關著。」
瞥了瞥微生溟難看的臉色,玉蟬衣問:「怎麼?不願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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