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心裡補了一句,只要不將他趕走,他就沒任何意見。
方才在樹後被玉蟬衣點破藏身之處,完全出乎微生溟的意料,他也毫無防備,畢竟連最狡猾的妖怪都沒她這樣警惕。
更沒料到玉蟬衣在發現他後,竟然會對他說:走吧,陪她去千月島。
他自知偷偷跟著她的這等行徑算不上光明磊落,見不得光,與害鼠無異。
只是才剛剛在陰暗處竄行了一陣,突然就被抓住提拎到陽光底下抖了抖,沒被亂棍打死,卻被允許到陽光底下繼續跟著。
很難說他是什麼心情。
得她開恩,允他跟隨,曬到光了之後,他反倒更覺得自己陰暗了。
他惴惴難安,無從玉蟬衣心裡在想什麼,更是無法通過她臉上神情揣度她是否生氣。
此刻玉蟬衣將她的安排點出,微生溟心下反而踏實了一些。
原來她是想拿他當幌子。
雖然猜不透玉蟬衣拿他當幌子的用意是什麼,心裡面也對她來千月島的反常行徑感到古怪,但微生溟暫且慶幸著自己對她來說有這樣的用處。
「這次出來,和師姐打過招呼了?」微生溟問道。
「打過招呼了。」玉蟬衣道,「我帶了傳音石出來,等過會兒給她傳點消息,在她那,我也要用你當幌子。」
玉蟬衣對巫溪蘭並無太多防備,但巫溪蘭對誰都沒有防備,想從巫溪蘭那問話十分容易。玉蟬衣便決定,她一些不想被別人知道的事,最好也不要讓巫溪蘭知道了。
「當幌子吧。」微生溟道,「也和她說,我帶你到千月島找酒來了。」
微生溟仔細想了一想,他在千月島這裡還真埋了酒。
不過凡人可比巨海十州的修士們有意思多了,保不齊會為了找樂子做出什麼事來,也沒有什麼凡人一定就去不成的地方,漫山遍野地亂挖,早將他的酒罈子挖走了也說不定。
「那師姐訓你怎麼辦?」玉蟬衣問。
微生溟思忖了下,心道,能替她挨訓,也算他又多了個用處。
「訓就訓吧。」他說。
這時,他們二人正走過一家蓋了二層的茶樓前,里頭傳來隱隱的二胡拉曲聲。
在這家茶樓前,玉蟬衣站定,抬眼一瞧,見里面人影濟濟,抬足走了進去。
微生溟跟上去。
這座位於千月島繁華處的戲曲茶樓是一處專供消遣的去處,一樓的中央擺著一處戲台子。戲台子前,有一大陶缸裝滿了水,上面意思意思養著幾朵蓮花漂浮在水面上。戲台子周圍環繞擺開喝茶的桌子,不過最好的看戲點,卻是在二樓的貴賓席上。
坐在二樓往戲台子一望,戲台子上所有人的唱念做打,都瞧得一清二楚。看客看得痛快了,有時候就會從二樓投下賞錢來。賞錢正好投進蓮花缸里,收錢的人開心,投錢的人也討個吉利。
有戲樂班子在時,台子上會有伶人唱戲,沒戲班子時,這戲台子就被茶樓老闆請來的說書人占著。
此時在戲台子上的,正是這位說書人。說書人拉著二胡,說一會兒停一會兒,二胡聲咿咿呀呀的。
他在說著仙人降世的故事。
玉蟬衣聽了一陣,省去說書人對仙人本事天花亂墜、誇大其實的描述,留意起了他話里提到的一人。
那說書人神神秘秘地對眾人說道:「這千月島可是塊福地,自古以來,就是受仙人眷顧的地方,自從六百年前仙跡現世,每隔百年,都有會人看到雲中仙在這裡徘徊。」
聽客中有人問:「雲中仙?」
「是一藍衣仙人,可惜從未有人睹其真容,也未有人有幸觀其神通。只見其騰雲駕霧匆匆而過,身形隱在雲中曠若一點,高不可攀,稱之為雲中仙。」
底下有人發出陣陣噓聲:「別是飛了只鳥過去!」
滿堂鬨笑。
說書人道:「這可不是玩笑話,千月島里不少人看見過雲端飛過的藍衣仙人,自從六百年前他第一次出現,之後每隔百年定會露面一次。算一算日子,這兩年雲中仙又要出現了。你們在這裡捧我的戲場,外面卻有不少人在開琅山上踏青,就為了站得高高的,好看仙人一眼。你們吶,錯過了仙人之姿,休要怪老夫今日沒提醒。」
玉蟬衣抿了口茶,並不把說書人這番話當成玩笑,反而素手一抬,往那蓮花缸里擲下了幾枚賞錢。
這戲曲茶樓,戲的滋味比茶要更好一些。
只是這藍衣仙人……聽上去怎麼這麼像那個風息穀的弟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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