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新月輕輕轉過臉去,不久看見問山提著一籃子菜和酒過來了。
問山是昨日醒來的,在這裡守了一整日,晚上該吃的吃該睡的睡,還抽空去主院探望一眼。
他朝著江新月點了點頭,邊提著食盒進去,將帶過來的酒和菜一一放在地上後,扯過蒲團直接坐下來,開口時依舊是不大正經的調子。
「我兩醒過來,他肯定高興,這小子走的時候還在念叨,讓我們躲得隱蔽點,抓緊時間趕回去。」
問山彎腰在對面放了個酒杯,再給裴延年和自己放上,最後倒滿酒同無人的酒杯碰了碰,嘲笑道:「你讓我們跑得快些,自己倒是被落下。我可和你說,輪迴的時候眼睛可放亮一點,瞄準富貴的人家就上,知道吧。」
「你的錢我就給收下了,我也不虧待你,買了院子分一半給你住。就是你看得清楚些,別瞎跑到別人家把別人嚇了一跳。」
「要無聊了就來找我,或者找裴三。不過回鎮國公府你可仔細點,別嚇到兩位小主子。」
裴延年沉默地端起面前的酒杯,一飲而盡。
江新月輕輕別過臉去,用帕子擦了擦眼淚,輕手輕腳地退出去。
她站在蕪廊下,耳邊依舊是問山絮絮叨叨的聲音。
——就當成硯青還活著。
又或者說被記住,本身就是另一種意義上的活著。
喝到後來,里面的兩個男人徹底醉了。裴延年稍微還有點意識,扶著問山靠在柱子旁休息,自己則是在蒲團前跪了一整夜。
第二日,兩個人便為硯青送葬。
按照硯青的意思,他就葬在嘉應城外的無相坡。在那里朝東眺望,能看到一整個嘉應城。
江新月同樣也去了。
下山的時候,她的手便被人用力的握住。
她側轉身體,能看見男人清瘦的下頜,便將手反握回去。
裴延年休息了幾日,就重新開始忙碌。
期間,他同裴策洲碰了碰面,兩個人將自己知道的消息簡單地交代,了解一下大概的局勢。
也許是他們兩個人演戲演得太過逼真,前朝反賊謀逆時,就立即有人在他面前苦口婆心地勸說。這倒不是勸他謀反,而是希望他能在支援的時候能耽誤一點時間。
「行軍路上原本就可能發生各式各樣的意外,哪個州城下了一場大雨,又或者是趕路時車軸壞了,耽擱上幾日又會有何人去細究?」程前華情真意切,就差將自己的心肝掏出來給他看。
「可就是這麼幾日,嘉應城必定告破。到時候你帶著大軍趕到,拯救萬民於水火之中,高官厚祿唾手可得,你又有什麼好猶豫的!」
裴策洲冷臉,「他是我親叔叔,我看不慣他也不至於眼睜睜看著他送死。」
程前華莫名笑了聲,卻沒有反駁,之後也一直沒有停止過勸說。
裴策洲的言辭從最開始的憤然反駁,開始逐漸動搖,最後主動詢問道:「朝中武將並不在少數,比我有能力、有經驗者不在少數,怎麼就確定我能領兵奔救?」
程前華拍了拍他的肩膀,挑眉道:「自然有法子,你便靜候佳音。」
裴策洲同裴延年道:「從這程前華條線抓住了一批林太傅在朝中布局多年的暗線,這條暗線上的人看著不太起眼,卻都是握有實權的位置。當年我裴家出事,中間便有林太傅的手筆。這次將這些人一網打盡,林太傅才被逼得匆匆起事,被抓住漏洞一路退到禮州。」
「林太傅人呢。」
「死了。」
裴策洲忽然抬起頭,朝著裴延年笑了下。只是那笑容要多難看有多難看,更接近於是哭泣。
「小叔,我想問問,我娘是否還同林太傅有來往?」
裴延年沒出聲,他的笑容就僵在臉上,問了這段時間他一直懷疑卻不敢肯定的問題。「她……是不是沒有得瘋病?」
裴延年遲疑片刻,斬釘截鐵道:「沒有。」
裴策洲這段時間成長很多,少年眉目堅毅,帶著銳氣,有了點父親裴清安的影子。聽到裴延年的這句話之後,他沒能忍住,抬手捂住自己的臉。
意氣風發的少年彎下自己的身子,任由眼淚浸沒到指縫中,低聲嘶吼著。
「她有!程前華最後一次找我時,我在清水沖。可事先,只有她一人知道我會去那里!」
裴策洲一開始只是懷疑,畢竟他娘親的狀態實在不像正常人,總不至於鎮國公府真多人都沒察覺到她是在偽裝。可他趕往青州時,他娘親突然病了,發了瘋要往水裡跳,他折返回府耽擱了進城,導致比預計的行程晚上一兩日。
就如同程前華所說的那般,延誤幾日算不得什麼,簡直是無可指摘。
可他心里卻清楚,延誤上一日,小叔的風險就會多增一分。至於城破,又有什麼關係呢?青州破了還有膠州,膠州破了還有贛州,叛軍已潰逃至禮州總不會有翻身的餘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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