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見獵豹忽然支棱起耳朵,三隻灰兔正蹦跳著掠過田埂。
破空聲驟響,三支木箭齊發。謝詔保持著張弓姿勢,箭尾白羽猶在震顫。
謝承宇歡呼著跑去撿獵物,漢子們投來敬意的目光。
謝詔咧嘴笑。無人注意,他垂眸摩挲弓臂裂痕,攤開手,顫抖無比:「當年三十步外能射落雁翎,如今......」
「筋骨總要慢慢養,總有一天能養回來的。」宋明玉跟著林老婆子來送湯,蓑衣簌簌落下幾根甘草,她腳步停在謝詔面前,「孫娘子說再敷七日艾灸,陰雨天便不會痛了,你往後也可自由行走。」
謝詔望著少女發間晃動的桃木簪,恍惚又見青州城頭紛飛的血雨。
是他想出那樣的餿主意,又在流民暴動的時候沒有深思便帶著精銳出城,本以為萬無一失,結果中了叛軍的詭計,導致青州淪陷。
他一輩子都無法釋懷。
正是因為此,他才會選擇跟著青州知府等人一起激戰,數次無視謝家護衛發出的信號。
他雙手捏緊,若是青州知府成功與揚州援軍匯合,他定然......
可是如今他這雙腿又實在是...
余光中,他瞥見宋明玉蹲在牆角研磨硫磺。他本不想多管閒事,但又實在好奇,撐著拐杖過去,說道:「聽孫娘子說,前日你配的火硝救了三個發熱的娃子。」
他挑眉,「你還認識硝石?」
「不過是照著《丹方輯要》試了試。」少女將黃褐色的粉末裝進竹筒,火光在眸中躍動:「若能把霹靂炮改良成掌心雷,守城時就能多三分勝算。」
謝詔心中的詫異更甚,眼前這個小女娃甚至還知曉如何將硝石製成殺傷力更大的火器,簡直是不可思議。
他定定看了一會宋明玉的動作,宋明玉也沒有出聲,兩人就這樣繼續做著各自的事。
謝詔嘆了一口氣,宋明玉看見他將佩劍擦了又擦,劍穗上沾著的青州血土早已板結成塊。
他望著城牆上來回巡視的人影,喉結滾動:「在青州是,若是能有這般機變......」
他忽然噤聲,又失笑,劍鋒映出眉間摺痕,「那日我若沒有提出那個主意,青州也不會變成這樣。」
「機變救不了死局。」宋明玉出聲打斷他,沾著藥粉的指尖戳向城牆輿圖:「護城河到這裡有個暗渠,若我是敵軍,定會趁夜從此處鑿牆。」
沒等謝詔開口,宋明玉轉身看向他,漆黑的眼底看不清情緒,「孫娘子說這藥能解瘴毒,我給巡邏隊帶些去。」
她抬眼望進對方翻湧的瞳孔:「活下來的人,總要替死去的人多看幾眼春光。」
路過謝詔身邊,疾風卷著她的低語撲進謝詔耳中:「真正該愧疚的,是那些為權柄不惜伏屍千里的野心家,不是你我這些掙扎求生的螻蟻。」
她頓了頓,繼續說:「只有廢物才會反覆對過去的事愧疚。」
此話猶如驚雷在平地炸響,在謝詔心中激起千萬層驚濤駭浪。
謝詔看著宋明玉走遠的身影,握緊了拳頭。
*
第二天起,謝詔不顧護衛們的反對,執意要跟著城牆上的隊伍一起訓練。
謝二娘子聽到此消息,匆匆趕來,只見謝詔已經換上了平常穿的衣服,就要出門去。
「詔哥兒!」謝二娘子趕忙上前來,心疼的淚在眼底盤旋,「你身上的傷還沒好全,聽娘的,等好了再去,到時候沒人攔著你。」
謝詔看到謝二娘子前來,也不意外,拿著長槍就要出門,「娘,這點小傷算不得什麼,要是一直窩在床上才是懦夫。」
「再說了,王鐵牛不是也跟著一起去訓練了麼,我和他的傷勢差不了多少。」
謝二娘子道:「你和他能一樣嗎,孫娘子說了,他常年走鏢,大多數是皮外傷,而你傷及內里,說得難聽一些,要是再晚來幾分鐘,命都要沒了。」
「詔哥兒,別去了,守城的人多咱們一個不多...」
謝詔將長槍橫在膝頭,晨露順著槍尖滴落。他望著母親發間新添的白髮,喉結滾動如吞炭:「孩兒曾在父親靈前立過誓,謝家兒郎寧碎脊樑不折風骨。」
「曲曲小傷,不能為此折腰。」
謝二娘子身形一震,顫抖的手撫上兒子肩頭潰爛的痂,恍惚又見青州那人間煉獄般的景象。
她知道,那是謝詔心中的結,此結不解,日後定然也會有影響。
檐下雛燕突然振翅高飛,將她的嗚咽驚散在風裡。
「讓他去。」<="<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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