蒼天似乎格外垂憐我姐姐,一個月過去,邊疆捷報連連,戰事平息,凱旋歸來。美中不足的是,衛大將軍的腿傷久病不愈,許是徹底廢了。衛家一員猛將受損,元氣大傷,衛小將軍算是軍中新秀,沒有他哥哥那麼一呼百應。衛家實力驟降,不再會有功高震主的嫌疑了。
聯姻的顧慮沒了。我姐姐真是命運的寵兒,她什麼都沒做,命運就巴巴地向她獻上厚禮。
戰事頻頻報捷,衛長風得了空,可以在京中休整很長一段時間,來照看他的哥哥。
時隔多年,七年,或者說三年,我終於再一次在宮宴上見到了闊別許久的衛長風。
我的鋒芒變得柔和,或者說黯淡,我不再像過去一樣,想要毀掉不屬於我的衛長風。我只是低著頭,轉動我的琉璃杯,在傾斜的酒液里默默窺視著他的模樣,就像我在那年宮宴上對我姐姐做的那樣。他漆黑的長髮高高梳起,雙肩開闊脊背筆直,氣質比幾年前穩重了不少。
他因征戰尚未娶妻,許多千金用羞澀繾綣的目光看著他。衛長風目不斜視。
散宴時,散亂的人群魚貫而出,顧岑扶著有孕的許妃離席。我不由得訕笑。
當年許柔柔在我宮中請安,還是直言不諱的一個美人,如今都爬到妃位了。
我再轉頭,看見我姐姐和衛長風肩並肩,走出大殿,真是讓我羨慕極了。
他們終於能長久地廝守在一起,如此看來,衛長風也該向我姐姐提親了。
挺好的,我低頭,摳弄自己手上因練箭而磨出的薄繭,學會了憋住眼淚。
小桃說:娘娘,您別看了,皇上已經走了。
可她不知道,我滿腦子想的,都是我姐姐。
我姐姐救我一命,我不再做壞人,阻撓她的戀情了。
我就向上蒼祈禱,讓我姐姐在約會之時放個響屁吧。
小桃又問,娘娘,您在笑什麼?
我說,如果洞房時放屁怎麼辦?
小桃臉紅了,她說娘娘不害臊。
一百二十一
果不其然,衛長風向我姐姐提親了,我是在信上知道這件事的。
約莫十歲時,我說他做不了救人的英雄,因為他無法帶我離家。
他不是我的英雄。沒能救我,去救我姐姐,也是很好的一件事。
我爹高興極了,沒想到我二十四歲的姐姐,給他釣來了小將軍。
我姐姐年紀大了,清白被毀,他對我姐姐夫婿的要求寬容至極,只有兩條:男的,活的。
衛長風,不僅是男的、活的,還是驍勇善戰的、俊美無雙的、家世清白的、門當戶對的。
我爹當即拍板,成!你們定親吧!他馬不停蹄地將這好消息分享給我,那晚我坐到天亮。
然而,定親前夕,我姐姐大病了一場,染了時疫,生死攸關,她將自己鎖在房裡,滴水未進。我爹束手無策,只能在門外打轉,於是送了信給我,我向顧岑說明情況,備馬回府。
我姐姐的房門緊閉著,我的手臂上戴著三枚沉甸甸的金手鐲,十分滑稽。
我在外頭用力敲門,手鐲叮叮噹噹地響著,門縫裡露出兩隻通紅的眼睛。
「別進來,會被傳染。」
「你管我去死?」
「不然誰管你?」
「反正不是你。」
吃了閉門羹的我繞行。
「你爬窗做什麼?」
「不爬窗進得來?」
「臣女染惡疾,恐殃及娘娘。」
「本宮貴體安康,不必多慮。」
我費勁地翻進屋內,拍了拍手手上的塵灰。
我姐姐裹在被裡,我掀開被子,像在剝殼。
「你就是這麼對將死之人!」
「將死之人三天滴水未進說話還能如此中氣十足?還有力氣哭出聲?」
我低頭打量她的前胸,冷笑一聲,十分老練地掏出兩個硬邦邦的饅頭:
「幾年了沒長進!說吧,要定親的人了,怎麼忽然說自己生病了?他欺負你了?」
我姐姐第一次在我面前落了下風,索性直接放棄抵抗,嘟噥道:「我告訴他了。」
「告訴他了。」我咀嚼著這四個字,明白過來,我與她互換身份的事關乎家族存亡,她不會說。我姐姐口中的告訴,應當是委婉地向衛長風表明,自己的清白被歹人毀了。
「告訴他做什麼?將軍府又沒嬤嬤來驗身。」
「我不知道,我就是想告訴他,不想騙他。」
「然後呢?他說他不要你了?」
「他說他也有秘密。他心裡住著一個人,那個人不是我。」
「男人都是這樣,顧岑心裡住的女人夠他組一隻馬球隊。」
「可我不是這樣,我不想和人去爭。淮南,你明不明白?」
這聲久違的「淮南」有些觸動我,我動了動乾澀的唇。
「你別再挑剔了。」
「我只是不將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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