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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仰起頭,緊盯著他:「去報仇!」

「我要剜仇人的肉,抽仇人的髓,拿她的頭骨來盛血喝!」

衛長風不說話了,我知道,他會懂我,他也有大仇未報。

他爹因他戰死沙場,他恨透了自己,也恨透了那群蠻夷。

我同他都有求而不得之人,追悔莫及之事,他會明白的!

「你真想好了?」

「別浪費時間,你鬆手!」

過分傷人的話脫口而出,我才知道,自己對他早已心懷怨懟。

他神情震動,似乎明白自己的出現不合時宜,終於鬆開了手。

我的腕上是一片紅痕,他力氣真大。

「我知道了,上馬,讓我送你一程。」

「不必,把你的馬給我,我自己去。」

「你騎術不如我好,我比你快得多。」

我啞然,被他拉上馬去,脊背緊貼著他溫熱的胸膛。

他繳來的那柄匕首正緊貼著我的肌膚,收在我胸前。

凜冽的風呼嘯而過,刀子一般割著我的面頰,生疼。

活生生的衛長風,我年少時的驕陽,就在我的身後,而他再不是我的止痛良藥。

我已病入膏肓無藥可救,時至今日,我早就無路可逃,已經全然陷入某種瘋狂。

我不會饒過他們,絕不會,我要他們生不如死,嘗到比我痛上千倍百倍的滋味!

身後揮鞭的衛長風忽然道:

「你知道要怎麼殺人嗎?」

「你以為我不敢殺人嗎?可別把人瞧扁了!」

「我擄來殺父仇人,卻讓他僥倖逃過一劫。」

「怎麼?你心軟了?」

「他的心臟在右。但那時我捅的是他左胸。」

「他沒死?」

「如果你要親手殺人,要記住這一點。有些人的心臟長在右邊。」

「直接捅進心臟才能死嗎?如果失了手怎麼辦?」

「拔出來,再捅,要快。其實你捅脾臟也會死。」

「我沒殺過人……有什麼法子能讓我一擊斃命?」

「勤學苦練。你扎個草人,日日用它來做練習。」

他騎術果真了得,說幾句話的工夫,便到了宮門前的兩三里開外。

「你自己騎馬去,宮門口有人守著。若叫他們瞧見了就不太好。」

衛長風把馬鞭遞給我,該他下馬,他卻不動。我不耐煩地扭過頭。

雙眼被他蒙住了,一片漆黑里,他道:「這裡有血,我替你擦。」

我的面頰上,傳來溫熱又柔軟的觸感。他輕快道:「嗯,好了。」

他鬆開手,笑著看我,眼睛彎成了月牙:「今天真漂亮,淮南。」

只是這麼一瞬間,我幾乎要心軟了,只差那麼一點點,藏在我心底的話就要脫口而出。

逃,我們逃吧,我不在意你當我是誰,這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摧心剖肝,踽踽前行。

一起去西北,在紛飛的戰火里,我們做朋友或是眷侶。捂彼此的眼,對仇恨視若無睹。

但是不行,我用力地繃住臉龐,哪怕我流露出一絲悔意,他都會帶我走。

我是江淮北的妹妹,是蓬蓬的母親,我是李妙語的朋友,是顧家的死敵。

我不想再逃了,我逃了一輩子,到頭來得到全是悔恨。逃避,毫無用處。

輕易棄她而去,我將噬臍莫及,此仇不報,我此生夜不成眠,抱恨終天。

衛長風,你和我的歸途不在一處。若有了牽絆,我與你都不能背水一戰。

死死地咬緊牙關,我將他推開,轉過身去冷冷道:「衛長風,我要走了。」

「走,你走吧!」他朗聲大笑,翻身下馬,我想回頭看他,被他喝止住。

他溫聲道:「不要回頭,人要向前看,才能向前走。江淮南,你保重。」

我沒有回答他,揮鞭抽馬,大喝一聲驅馬向前,如他所願,沒再回頭。

我想他也是一樣,與我背道而馳,向各自的歸途奔去。

所以他沒有看見,我為他流下的,那滴眼淚。

長風過境,攜淚而去。

一百三十六<="<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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