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是,顧岑,我飢腸轆轆,也等得幾近瘋狂。入宮數月,我無法入眠,稍微側身,就會看見血淋淋的你,躺在一旁對我露出一如既往的可愛微笑。赤誠的、坦蕩的、寵溺的微笑。
我背靠大門,緩緩地滑下,狂笑著摳弄咽喉,嘔出方才喝下的酒,用茶水反覆漱口。姐姐和蓬蓬的牌位,在供桌上靜靜注視著我。
歡迎你,顧岑,歡迎你來到我的獵場。
一百四十五
我實在是太熟悉顧岑了,他明面上掌控女人的手段無非就是這三種。
送禮,降伏我的虛榮;多情,激起我的妒意。訴苦,勾引我的憐惜。
他循環往復,對這場你進我退的狩獵遊戲投入時間、金錢與精力。這是一個你追我趕的過程,獵物太近或者太遠,都會讓獵手失去追逐的興致。事不過三,他每發起三次攻勢,我會作出一次妥協,創造適當的正向反饋,確保他不會因為我拂去他的興致而決定就此罷休。
中秋佳節,我在小院獨酌,喝得如同一攤爛泥,下了朝上完香的顧岑,把我抱回房裡。
冷冰冰的風聲滲進窗縫裡,顧岑把我放在床上,我忽然睜大眼睛,一把抓住他的衣領。
顧岑俯身並不設防,上半身被我拽向床榻,甚至十分配合地翻身,好整以暇地看著我。
我兩手撐在他臉頰兩側,烏漆的髮絲四散在他肩頭,像張牙舞爪的怪物寄宿在他身上。
光線昏暗,呼吸灼熱,顯得曖昧,我們聆聽彼此的心跳聲與呼吸聲,像對親近的戀人。
我拔下插在髮髻中的簪子,握著它抵在顧岑的太陽穴,不疾不徐道:「她們死在了宮中。」
顧岑笑著吹了聲口哨,眼底露出幾分嘲弄:「所以你就想報復朕?朕看起來很愚鈍嗎?」
後脖頸傳來一陣涼意,我緩緩地扭頭,一群蒙面大漢舉著刀,刀鋒緊挨著我的後脖頸。
我哈哈大笑,從顧岑身上滾下來,把手頭的那根髮簪丟出去,他們如臨大敵般瞬間彈開,又重新聚攏,發就那只是一根被折下的桂花枝,用手一捏便折斷了,如何能刺穿男人的腦袋。
我笑得上氣不接下氣,咳嗽起來:「皇上,您把臣女當洪水猛獸?您可真是看得起臣女!」
顧岑打了個響指,這些人靜靜地退下,他坐起來,向我伸出手,我們並排坐在了床榻上。
「朕知道你怪朕沒有保護好你的姐姐和侄女。你恨朕。想殺朕也是合情的。」
「臣女沒有那麼傻,皇上。臣女若做了什麼錯事,全府上下都要掉腦袋的。」
「朕可以幫你復仇。作為交換,你同朕打個賭,如何?」
我背過身去,眼裡控制不住地流露出恨意,又在騙我。
「規則總是站在您這一邊的,臣女同你賭,只會慘敗。」
「若是你贏了,可以把你姐姐和侄女的骨灰帶出宮去。」
這個賭注實在太誘人了,我還是上鉤了:「若輸了呢?」
「輸了,你同她倆葬在深宮裡,生是朕的人,死也是。」
「想賭什麼?」我戲謔道,「賭臣女能不能殺了皇上?」
聽到「殺」這個字,他就像聽到笑話一樣,失聲低笑。
「哦?原來你真想殺了朕?朕知道你恨朕怨朕,接近朕定有企圖。朕的耐心在前朝已耗盡了,你鋪陳的前戲太長,朕等不及想欣賞你的復仇,所以施捨你接近朕的機會。既然都有所求,不如敞開來說。你姐姐的死與朕毫無干係,她是被人謀害至死的。後宮倀鬼之說你應有所聽聞,其實那不是鬼,是一個人,但朕始終無法擒住她。朕想同你打一個賭:若你幫著朕擒住那隻倀鬼,朕便放你們離去。若你擒不住那倀鬼,那便和你姐姐一齊葬在朕的皇陵。」
顧岑看著我,用他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我知道他在說謊,也知道他為什麼要同我打賭:平淡的生活讓他蠢蠢欲動,他等不及要找樂子。譬如替姐復仇的妹妹入宮作困獸之鬥,與他的情人長公主自相殘殺。或者扭轉乾坤,讓恨他入骨的女人奴顏婢膝,成為後宮眾人的一員。
很好,顧岑,保持你驕矜的勢頭,繼續俯視天下的女人吧。我們卑賤又渺小,徒有美貌傍身,在你絕對的權威與武力面前毫無勝算。為了追逐新的獵物,你可以用亡妻與亡女的骨灰作注,你把我們關在後宮裡、把我們當牲口與取樂的玩具,女人的命在你眼中賤如草芥。
你想要刺激,更多的刺激,哪怕它有極小極小的可能會危及你的性命,你都不在乎。你只是一個追求刺激的瘋子,自大又狂妄。顧岑,你猜,是誰落進了誰的陷阱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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