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告訴他!」她的哭聲完全走調,「求你,求你,淮南姐姐,不要告訴他,求求你!」
「救我。」我抬手摸了摸她溫熱的臉龐,「顧紓,現在正是你將功補過的時候,救救我。」
她連滾帶爬地起身,跑掉了一隻鞋,朝巡園的太監嘶聲怒吼:「太醫!狗奴才!宣太醫!」
一百五十七
顧岑下朝的時候來看我,殿內沒有人,他親自給我削果皮。他純真而美麗的半張臉正好落在透著餘暉的窗前,就像一幅被框定的皮影畫,一點點光暈從他垂落的黑髮間滲出來,我睜開眼,靜靜地看著他,他停下了手中的動作,對我道:「你知道朕為何要替你削果皮嗎?」
我不想搭理他,他低頭把玩手中的刀,光輾轉在刀鋒上,在他眼裡聚成一個小小的光斑。
「若朕不找些事做,便會想把刀插進你的心口。」他自問自答道。我忍不住笑出了聲音。
「孩子沒了?」我詢問他,隨後樂不可支地肯定道,「顧岑,你的龍種被顧紓給捅死啦!」
他靜靜地望著我,對我道:「江淮南,朕想不明白。你的姐姐、你的侄女、你的朋友都已死了,你做這些究竟有什麼意義?她也受到懲罰了,朕已不許她再胡作非為,為何你還是不依不饒?你非要把朕好不容易掙來的一切都奪走,看朕悲痛欲絕,你才會高興嗎?」
「朕是愛你的。」他目光繾綣,握住我的手,「不要再任性了。朕原諒你,這是最後一回,向朕道個歉,再替朕生下一個孩子,做朕的皇后。日後皇嗣即位,你同朕去遊山玩水。」
「嗤!」我指指自己的咽喉,做了一個拉弓的動作,「皇上,你的箭射不穿本宮的咽喉。」
他大笑,狠狠踹了一腳我的床榻,把削了一半的果子砸在窗上。
窗上黏連著稀爛的果肉,它緩緩地滑下來,掉在地上。
顧岑揪著我的頭髮,逼近我微笑道:「朕最恨被人挑釁了,愛妃。」
我與顧岑的冷戰就是這樣開始的。
我休養身體,顧紓被禁足,顧岑納妃,太后她老人家聽說又沒了個孩子,氣得駕鶴西去。後來我才知道,她根本不是顧岑的母妃,顧岑也不過是過繼到她宮中的皇嗣,顧岑的母妃在很多年前就去世了。至於是怎麼死的,宮中還沒有人知道。
君恩如雨露,那顧岑的恩澤,一定是瓢潑大雨,傾灑在後宮的每一朵嬌花上。他寵愛女人,瘋狂地沉浸在愛欲的深淵,誰讓他是一位英俊的明君,只要在朝堂上不出錯處,那稍有瑕疵的地方也可以被原諒。
風流韻事在紈絝子弟身上是個敗筆,但在明君身上,那便是軼聞了。
如此過了小半年,我一直在等,等他對所有人失去興致,又過來找我折騰。我了解他甚於任何人。能讓常勝將軍念念不忘的只有敗績,我要做他的敗績,成為他心裡最隱秘的角落。
桂花沒心沒肺,傷養好了依舊給我推鞦韆,她見我失寵後巍然不動穩如泰山,推鞦韆的手勁都重了起來,我知道她沒有恨意,那只是恨鐵不成鋼。她根本就不明白後宮的遊戲規則。
我咯咯直笑,抓著兩根繩索催促她:
「高點,再高點!」
「娘娘!您不怕?」
「沒什麼可怕的。」
我不怕了。
怕沒有活路,而我要活,活到他們死去的那天。
當我在高處時,能感到颯颯狂風,卷過我靈魂。
我在最高處鬆開手,像只斷了線的風箏那樣騰至半空,在短暫的停滯之後,急速下墜。
顧岑才踏進門,就收到我送的這份大禮。他甚至沒來得及反應,同我結結實實地撞在一起,在草地上打了個滾兒。我從他身上爬起來,又噔噔噔跑去盪鞦韆。他扶著額輕聲笑起來。
桂花不知是要去攙顧岑,還是要給我當牛做馬。我道:「過來,管他呢,他又不會死。」
顧岑走過來,擠走了桂花的位置,在我身後慢悠悠地推。
推著推著,我們就滾到了草地上,帶著仇恨,開始纏綿。
他拽下我掛在脖頸間的玉扳指,隨手一拋,丟在了地上。
我眯著眼,一面應付他,一面反手摸索落在身側的扳指,
緊緊地握住它,我閉上了眼睛。
一百五十八
顧岑作出了他的選擇,顧紓被他送去聯姻。
聯姻的男人是我選的,他選了最遠的一個,我搖搖頭,改成了最殘暴的一個。
既然顧岑到最後都不願意讓顧紓死,那就讓她去自尋死路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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