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日八門大儒提及大師兄,我見你神色便基本確定了。”薛謹嘆道,“你、同陛下如何打算的,這漫天流言也不知如何傳出來的,從正月十九開始,五六天了,可要查一查!”
蘇彥接過薛謹遞來的茶,緩緩飲了口,“不必查。”
“不查?”薛謹送到口邊的杯盞重新擱下,似有些反應過來,“你這是想看看臣民的反應,還是說正好順水推舟讓大夥提前有個心理準備?”
薛謹神色鬆快了些,湊身道,“可是陛下回京,你們打算昭告天下了?”
“你倒不反對,不覺得有礙禮法?”蘇彥面上帶了點笑,抬眼間還是疏朗輕緩的模樣。
只是指腹貼著盞壁,乾乾搓著,這個微小的動作並不符合世家公子端方雅正的舉止禮儀。反倒露出三分軟弱無措。
“師兄!”薛謹掃過,喚了聲舊日稱呼,又給他添了些水。
蘇彥移開手指,端坐其間。
“人生百年,何必委屈自己。”薛謹低眉開口,“但、你不是一個人。只能說我不反對,但也沒法支持。但無論你做任何決定,我都尊重您。”
“多謝!”蘇彥頷首,“很快這聲音就沒了,不要緊的。”
*
這晚,蘇彥沒有再回中央官署,離開酒樓後,去了一趟蘇府看望蘇瑜。
先去的溫似詠的院子。
長安城中的流言,府中奴僕不可能不知道,見他回來,卻不敢多言,然看他的眼神多少有些異樣。只含糊問安,匆匆避讓。
時值蘇恪也在,見到他氣不打一處來,只譴退周遭的下人,怒視他。
片刻方道,“你從哪裡來?朱雀街還是玄武街?長著耳朵都聽到了吧!”
“沒有不透風的牆!”
“焉知是不是朝中政敵趁這個功夫牟足勁給你下套,你呀——”
化雪天,蘇彥一路走回來的,沒有披大氅,不曾戴風帽,足靴沾了泥,靴面有些濕了。這會站在門外廊下,浸著雪意的晚風吹來,讓他整個人更加蕭瑟了幾分。
蘇恪到底捨不得,罵聲止下,兩眼通紅地看著他。隔著一門之檻,出去把他拽進來,將靠近炭爐的位置騰給他。
“七郎來了!”相比蘇恪的憤恨急躁,溫似詠要平和許多。
甚至還倒了盞茶水,讓他緩一緩。
“用過晚膳了嗎?”溫似詠又問。
如此家常隨和的神情,是七年前才有的。
蘇彥也沒坐下,只朝她拱了拱手道,“七郎來此,同長嫂問個安。想去看看子檀,不知是否方便?”
蘇恪正要說話,被溫似詠攔下,她笑笑道,“他在自個院子,眼下才用了藥,你去吧。”
蘇彥謝過離去。
“阿弟口才甚好,別給——”
“怎會!”溫似詠瞥了眼蘇恪,截下話頭道,“他既來,便是來送良藥的。”
誠如溫似詠所言,蘇彥送藥醫病而來。
蘇瑜這會見到他,終是有些尷尬,起身見禮,換了聲“叔父”。
蘇彥拍拍肩膀,讓他坐下。
蘇瑜低著頭,緩起鼓足勇氣道,“我是與阿母說了,是實在難過,但不曾想過阿母會去尋叔父。”
他頓了頓,抬眸道,“但阿母既說了,我也不再否認。我喜歡皎皎,叔父,或許我比你更適合皎皎。”
蘇彥問,“怎麼說?”
“叔父此來,定是聽到外頭流言。已經五日了,如風刀霜劍要敗裂您的名聲,毀掉蘇氏百年出塵的清譽,危及陛下好不容易建起的,然說白了眼下不過一些臣民茶餘飯後的談資,並不可怕。可怕的是流言被坐實,那麼以上種種都會不同程度成為現實。而若此時,有人澄清流言,前頭諸事也就不算什麼了。”
話至此處,蘇瑜停下望向蘇彥。
蘇彥沉默看他。
蘇瑜起身跪在他面前,“請叔父成全,讓子檀去陛下的身邊。如此流言不攻自破。子檀不敢居功,一半為己,一半為陛下。”
蘇彥道,“怎就只為了這兩處。原還為叔父,為整個蘇門。”
蘇瑜聞言,抬起的眼神難免驚訝,卻見蘇彥來他身前,將他扶起,“叔父來此,原就是請你幫這個忙的。”<="<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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