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當真將他當作物件一樣索取。
他說服自己是他有錯在先,無視她的意願將她割讓,是他該受的。
然她每回留下的話,從明光末年到如今景泰六年,數年間的朝野政事糾葛勾纏著他,讓他變的暴躁易怒,不斷地回想自己到底養了一個怎樣的人,又是扶上了一個怎樣的人上位,他亦不願好好說話。
至此一句“多謝”……
蘇彥喘著粗氣,疲憊地坐下身去,兩手捂著額頭,在黑夜中垂首。
“陛下,既然有了孩子,你就放蘇相出來吧。”
“朝政需要他,孩子也需要他。”
“明明可以父母雙全的孩子,何至於你一人去養大他。退一步講,蘇相為人父,他就有責任教養撫育他。”
“他不會不要這個孩子的,你們萍水相逢,他都願意帶你回家,你聽話。”
“到來年開春,你關他就兩年了,這樣下去,他會恨你的。”
數日前,知曉有孕後,夷安如此勸江見月。
所以今日來,她本想試著與他好好說的。
但是他一下扼住了她脖子,急於要一個真相。
真相是什麼呢?
無非就是他面前人,非他想像的舊時人。
她一聲“多謝”刺激了他,也得到了他最直接的反應。
孩子,他也是不想要的。
那一推雖未成動作,但已經現了他本心,後面只是他的理智而已。是他的教養和品性做不出這樣的事,和愛沒有關係。
他視這裡為恥辱。
這樣想開去,江見月突然便瑟縮了一下,尤覺脖頸間還有他指腹的冰冷。
“你、要他嗎?”許久,江見月控制自己平靜下來,往前走了一步,鼓起勇氣。
屋中的滴漏聲,外頭的風雪中,格外清晰。清晰到除此之外,再沒有旁的聲音。
殿內燒著地暖,燈籠里的燭火短去一截,落下些許淚珠,江見月開始覺得冷。
她在黑夜中看他,眼睛亮的嚇人。
不知怎麼就笑了一下,笑的是自己。她低眉看小腹,本就是她強要來的孩子,是她一個人的孩子,就不該生妄念。她摸了摸自己脖頸,一步步往後退去。
“阿姊,我們顛倒了因果。他願意帶我回家收養我,是因為我們萍水相逢,是他的悲憫。可是現在,我們生出怨恨,他不要我,也不要孩子。”
“他已經開始恨我了。”
景泰六年的除夕夜,江見月在抱素樓只留了一炷香的時辰,狼狽逃回九重宮闕。
天上飄著雪花,人間盛開煙花。
寒冷,易逝的東西,不知為何都要在每一個團圓日出現。
她在北宮門前,看夜光下被冰雪覆蓋的重重宮闕。上有朱樓飛檐,龍盤鳳翔;下有滄池粼粼,龜鶴長生。
巍峨莊偉,深幽孤寂。
這裡不是她的家,但是她要在此過一生。
她看著為她掌完除夕宴正要離開的夷安,垂眸摸了摸小腹,“罷了,也不是養不起他,先挑個日子同臣民說一聲孩子的來由。我要他,是要帶他見天日的。”
她想,來日漫長,她和孩子也能生活得很好。
當下,除了太醫署和夷安,朝臣尚不知她有孕。
法子有幾。
最直接的,便是從聞鶴堂拎出一人,說他是孩子生父。但是也得挑一挑,是擇雍涼之處的人,還是擇世家兒郎。定下了,還得看哪家最合適,對權衡朝局最有利,將風浪控制到最小。當然,聞鶴堂中還有第三股勢力,那便是三千衛的人。脫離於寒門和世家之外,這處最為忠心,但是擇他們得有個更好的說頭,堵住兩頭的嘴。或許可以讓雍涼和世家相互牽制,夷安不善此道,但這個方子江見月用過多回。夷安整理著方案,想等她身子好些,讓她自己拿個主意。
尚不足兩月,江見月還沒有坐穩胎。且她的胎相較尋常有妊的婦人都要差些。
除夕夜回來就見了紅,臥榻近半月才有所好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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