宜敏拿起帕子掩住唇邊的笑意,擺了擺手道:「皇上放心,妾身等著您回來一塊兒用膳。」
目送康熙離開鍾粹宮,宜敏臉上的笑意並未收斂,反而帶著點幸災樂禍的味道,那位可是真正巾幗不讓鬚眉的女豪傑,這輩子沒有早早因病去世,自然不會容許有人踩在自家炕頭上蹦達,尤其那一家子可都是真正的高手,真要暴起怕是那些文臣武將沒幾個能挨得住。
這時乾清宮正殿一片寂靜,冷肅的氣氛壓抑全場,康熙端坐龍椅之上,有些難以置信地看著跪在下面的老婦,幾乎想要掏一掏耳朵,忍不住再次確認了一遍:「你說你是誰?」
跪在大殿之中的是一名滿頭華發的老婦,身量比普通女子要高大得多,滿面風霜卻精神矍鑠,穿戴整齊卻看得出是陳年舊衣,她昂著頭中氣十足地回道:「民婦姚啟聖之妻何氏,今為夫伸冤,狀告納蘭明珠、徐元文……等二十七人上下勾結,招搖納賄,爭利害民,指使當地官吏欺上瞞下,誣陷忠良,陷我夫於不義。」
滿堂頓時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這姚何氏可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膽啊,她所狀告的二十七人大多是三品以上朝廷大員或者封疆大吏,哪個不是權重一方的人物,她居然敲登聞鼓將之一口氣全部告上去,這是真不怕死啊!
康熙的臉色已經陰沉了下來,他一聽到姚啟聖三個字就滿腔怒火,那個恃才傲物連自己都不放在眼裡的老匹夫,當年為了收服台灣,他對姚啟聖可謂是有求必應,要錢給錢,要人給人,將整個福建沿海的軍政大權全部交託於他之手。結果他是怎麼回報自己的?如今居然還敢指使老妻來敲登聞鼓告御狀?簡直豈有此理!
他深吸了口氣,按耐住心中怒火,淡淡地道:「姚何氏狀告之事,諸位愛卿有何看法,不妨議一議。」他厭煩姚啟聖,卻不會遷怒其家人,這個姚何氏他有所耳聞,前些年帶著宜敏和孩子們出遊之時,遇到姚啟聖之子半途截道徐乾學之事,驚異於姚儀的勇武,他後來命人查了一下才知道姚啟聖的髮妻竟然也是個奇人,出身江南,力大無窮,能夠輕鬆地舉起石臼,聽聞形似「壯漢」,所生數子皆有勇力。
這時站在殿前的納蘭明珠卻是面色驟變,他跟姚啟聖的恩怨那是罄竹難書,好不容易拉攏了施琅搶先一步請功,又聯合徐元文等人彈劾其七項大罪,這才把他徹底打壓了下去,當年不是聽說那老傢伙舊疾復發,已經時日無多了嗎?難道如今還活著不成?
他微微側頭看向底下一人,只見一身著紫袍的官員出列,眾人定睛一看正是左都御史徐元文,他面向康熙施了一禮,開口道:「臣有言欲問此婦。」見康熙點頭應允才轉向跪在下方的姚何氏,冷冷地道,「姚啟聖當年未經請旨就尚自開司庫借銀十餘萬兩,養寇自重,阻撓海壇進軍,又恣睢放誕,舉薦施琅為將卻又常常與之意見相左,督閩三年靡費百萬之巨,修造船舶、軍械虛報帑金四萬七千兩。皇上念其收台之事上尚算勞苦功高,已下令免於追繳。爾等不感恩戴德也就罷了,如今還不依不饒上驚聖聽,該當何罪?」
第337章 風起雲湧(八)
何氏看了徐元文一眼,眼神帶著明顯的蔑視和不屑,雖然她跪著但是氣勢卻絲毫不弱於人,昂起頭對著康熙道:「皇上,民婦是個俗人,舞刀弄槍信手拈來書卻沒讀過幾本,聽不懂這位大人那套彎彎繞繞,但是民婦卻有一些掏心窩子的話想說,不知皇上可否恕民婦直言?」
康熙聽了這大白話不由得一怔,心中的不耐和牴觸不由得消退了些,甚至湧起一些好笑的感覺,於是寬容地道:「汝儘管道來,朕恕你無罪便是。」他知道何氏說的是大實話,姚啟聖這位夫人雖然稱不上目不識丁,卻也著實沒多少學識,讓她跟徐元文這種大儒辯論確實是強人所難了。
徐元文有些尷尬地立在原地,原本胸有成竹的質問就像一拳打在棉花上,人家根本不接你的茬,甚至坦白說她聽不懂,難道他還能抓著一個愚婦說教不成?微微轉頭看向納蘭明珠,見他一副面無表情的模樣,顯然也沒想到這何氏竟然不按牌理出牌。
何氏直挺挺地跪在那裡,聲音鏗鏘有力地道:「民婦雖然看不懂朝廷給我家老爺定的那一大串罪責,但是基本聽懂了一些內容,大致是說我家老爺貪墨軍餉庫銀,蓄養私軍,與施琅關係不好,還強納同僚女兒為妾之類的,是吧?」
「咳咳……」康熙猛不丁聽到這麼不客氣的大白話,忍不住尷尬地輕咳了兩聲,卻還是點了點頭應道,「不錯,大致是這麼個意思。」雖然姚啟聖犯的錯不單單是這麼幾條,但是以何氏的學識能理解到這些內容已經算是全面了,他也沒打算給她解釋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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