鄉試分三場,張白圭吃飽喝好,便洗漱過,躺在溫暖的被窩裡,沉沉睡去。
被中的湯婆子格外溫暖。
但考官們卻覺得寒冷極了。
內簾官在謄錄卷用青筆批閱,要「平實典雅、明白流暢、不事浮華」,規矩明明白白,是為中式。
將出色的考卷挑選出來,由主考官最後審閱。和童生試只圈榜不出名次不同,這第一場也要出次序。
此次主考官之一乃湖廣按察僉事陳束,他素來有才名,撐著手中的試卷,越看越喜歡,面露大喜:「文采出類拔萃,難得是字也穩重平和,有想法,有魄力,上慰當今,下撫黎明百姓。」
陳束找來原卷,喜不自勝:「國士之才!國士之才!」
馮御史亦步亦趨地跟著陳束,見他激動完了,要開始編寫鄉試錄時,按住了他的手。
「陳大人,圈不得。」他眉眼沉靜。
陳束目光頓時戒備起來,他審視地望著馮御史,皺著眉頭等他解釋。
他在心裡猜測,難不成兩人之間有什麼不可言說的齷齪,才讓他冒著被懲處的危機也要干涉。
「在封貢院之前,巡撫大人找過我,他是這麼個意思。」
陳束面色陰晴不定,皺著眉頭道:「縱然是我上峰,也不能因為一己私怨便毀掉這樣好的試卷。」
*
「白圭呀,你可知,這並非我一己私慾。」顧璘坐在主位,親自捧了茶遞給白圭謝罪,姿態懇切地作揖:「你如今才十三,最緊要的事情是,借著年歲尚小,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把史書先給讀明白了。」
「此番亦能揚你才名,我會為你隆重造勢,讓所有人都知江陵張居正,等你下回參加鄉試,湖廣無人能擋你半分。」
「做官除了要考中進士外,名望也至關重要,十三歲考中舉人固然是一場佳話,可十三歲能考中舉人卻被巡撫以惜才的原因壓下來,傳播度會更廣,你的才名將震懾整個大明。」
「白圭啊,你家世寒微,並無世家靠山,一身名望才是你登上天梯的一股東風。」
「況且官場如泥沼,比刀槍無眼的戰場還要危險。大明地大物博,人才輩出,我見了不知多少天才,在官場傾軋下,最好的結果也不過裝瘋賣傻苟活於世,最慘屍骨無存,連累親族。」
張白圭垂眸,望著不遠處閃動的燭火,那一瞬間,心不停地下墜,如同泡在寒潭中,令他指尖都變得僵硬艱澀。
顧璘往他手中遞上一杯熱茶,見他面色微白,也有些心疼,還是認真解釋道:「天將降大任於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
「白圭,你的才學必然能中舉,你是知道的,我也是知道的。」
張白圭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他飲了一口微燙的熱茶,這才沉聲回:「大人的心,白圭懂得。」
顧璘將所有事情解釋地都很清楚了,張居正起身後,深深作揖,他呼吸便恢復了平穩。
「那此番事了,居正便回荊州府去,離別匆忙,代居正向顧姐姐問好。」張白圭眉眼灼灼。
十三歲的舉人,自然有資格和顧家小姐結親,但他如今落榜,再提結親一事,便顯得格外不懂事了。
顧璘把這茬給忘了。
他猛然一拍大腿,懊惱不已,卻也沒什麼法子,貢院一封,便是他也進不去了。
白圭見刀子割到他身上,他知道疼了,心情便愈加平和。
他告退離去。
看著張居正離去的身影,顧璘凝視著他的背影,兀自出神,方才的張居正像是一桿被風雪壓彎了腰的細竹,卻從未妥協,借著風雪滋養,在月色中挺直脊背,成了不畏風雪的強竹。
剛走出書房,便見寂靜的月色下,立著一粉衣少女,杏眼桃腮,亭亭玉立。
張白圭腳步微頓,他上前見禮,溫和道:「顧姐姐。」
顧琢光見他小臉微白,薄唇緊抿,便知他心情不佳,她遞出手中繡了許久的葫蘆型香囊,眉眼盈盈:「此番挫折乃人為,你一定要打起精神,三年後再來武昌府參加科舉考試。」
張白圭捏著手中的香囊,神情無措,他迎著月光,少年清瘦的身姿在寒涼夜色中格外單薄,他收拾好心情,溫和回:「你放心,我會的。」
顧琢光抿唇一笑,眉眼彎彎:「好,那我等你……的消息。」
「嗯。」白圭客氣作揖。
等出了顧府,就見趙雲惜正袖手立在石獅子旁,他神情中頓時帶著諸多委屈,卻一言不發,由著趙雲惜將牽著他的手,緩緩地走回家。
待關上院門,他便繃不住了,低聲道:「顧大人說,此番為了磨礪我的心性,特意叫主考官下了我的榜。」
被娘親摟在懷裡,便繃不住的哽咽出聲。
趙雲惜聞言拍拍他的背,溫柔道:「不妨事,我們先回江陵,三年後,再來武昌府。」<="<hr>
哦豁,小夥伴們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本站提供的小说版权属于作者,所有小说均由网友上传,如无意中侵犯了您的权利,请与我们联系,将在第一时间删除!
Copyright 2024 辣笔书屋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