唯一改變了的只有岑康寧。
岑康寧再也不會對這裡感到任何眷戀,因為他已經找到自己真正的家。
他的家人此刻就站在自己身邊,牽著他的手,寸步不離。
所以他深吸一口氣,終於能夠不帶有絲毫情緒地,按響了門鈴。
—
與黃家的交涉無疑複雜且困難。
畢竟事情已經過去了這麼多年,在警察局那裡也沒留下什麼線索。岑康寧的大伯收了五萬塊錢,甚至沒報案,就匆匆把這件事私下了結。
但這世間上的事情只要發生過就一定會有痕跡,更何況是兩條人命。
當年的醫院還在。
記錄難找了一點,卻不是沒有。
當年的工友大部分也都還活著,也許記憶模糊了點兒,但有工友一見到岑康寧就立刻喊出了岑康寧母親的名字。
這張臉畢竟是那樣的漂亮奪目。
叫人過目難忘。
岑康寧也沒想到,曾經讓自己心生過厭惡的這張臉,有一天竟然也可以成為證據。
而當一切都擺在眼前。
黃軍終於沒辦法掩蓋事實,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求岑康寧原諒自己。
「小寧你聽我說,當年的事情真的只是意外,塔吊塌了,誰也不想的!」
「你原諒軍叔吧,真的,軍叔也是實在沒辦法。工地出了這麼大的事,要賠那麼多錢,我是真的沒有錢了,只能把事情壓下去。」
「所以後來,後來我不是把你帶回來了嗎?這些年你是我養大的呀,你難道就一點兒都不掛念我們之間的感情嗎!」
岑康寧愕然回過神來,低頭看著他:「如果這些年我們真的有感情,為什麼我結婚,你們要問祁釗要那麼多錢?」
「這……」
黃軍被問得哽住,一時說不出來。
「那錢你們收得難道不虧心?」
「我們……」
「把我帶回來,騙我,告訴我你們是看我可憐才收養我的時候,你們又是怎麼想的?」
「我……」黃軍終於徹底說不出話來,像是忽然衰老了十多歲一樣,抓著岑康寧褲腿的手猛地一松,身體無力地癱軟在地上,眼裡全是悔不當初的懊惱。
而岑康寧挪開眼神,語氣冷淡地說:「我不欠你們的,是你們欠我。」
說完這句話,他感到身體驟然一輕。
像是捆綁了他多年的枷鎖終於卸掉一般。
是的。
他就是要說出這句話。
告訴黃軍李寶娟,也告訴自己。
「我來是想告訴你們,這件事我已經交給律師處理,也會重新對法院提起訴訟,調查當年的事故。到時候該有什麼責任,法院會告訴你們。」
「此外——」
岑康寧感到自己的手被握緊,來自祁釗的溫度從手掌心裡傳來,讓他更加的具有力量與勇氣。
於是他終於可以大方自然地站在李寶娟的面前,定定地望著她的眼睛:
「五十萬,還給我。」
再也不必擔心那雙眼裡流露出失望的情緒。
也不會害怕問她要錢。
更不會因為學校忽然通知要交上去的十多塊錢而為此緊張許多天,直到最後的時刻,終於攢了許許多多的塑料瓶子,然後拿著瓶子出現在娟姨的面前,小心翼翼地說:
「娟姨,要交十七塊的卷子費,我撿了瓶子,可以賣三塊,所以……」
這一次。
李寶娟的臉上沒能露出以往她會露出的那種表情。
那種帶著一點兒埋怨,責怪,又帶著一些為難的表情曾經是岑康寧的童年噩夢之一。
他曾經真的很害怕這個表情。
害怕到後來稍微有了一點兒賺錢能力就開始到處找兼職做,只為了不讓娟姨露出這樣的表情。
但直到今天他才發現,原來,那藏在為難跟失望表象下的是心虛。
原來那曾經讓他恐懼的一切終會過去。
走出這個房間,走出這道門,門外沒有風雨,只有天晴。
作者有話說:
那個其實,門外還有老公[菜狗]
第90章
後來這天岑康寧當然沒能從黃家手裡要到一分錢。
黃軍提出要給岑康寧拿兩萬塊做補償。
被岑康寧拒絕了。
他本意也不是為了錢,更何況兩萬塊實在是太搞笑了,黃軍還以為岑康寧是那個為大學學費發愁的大學生嗎?
倘若當年岑康寧上大學的時候。
黃軍跟李寶娟兩人真的拿出了這兩萬當他的學費。
可能岑康寧這會兒都會記得兩人的這點兒恩情,不至於把事情做得太絕。
事實就是沒有。
大學的學費是岑康寧助學貸款來的。
生活費則是基本靠兼職。
從這個點也能看出,岑康寧在這個所謂的「家」里屬實沒過過幾天像樣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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