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雯動作自然地接過葉進手裡的關東煮,從裡面挑出一串牛筋丸,仍然不忘先前的話茬,認真道:「那等我吃完你就動手吧,你鬆快些,我也能鬆快些。」
葉進作為對話當事人,不得不順著她的意思問上一句,「你怎麼了?」
李聞雯食不知味地嚼著牛筋丸,聲音突然變得低沉微啞,「我把他們都丟下了,難受。」
葉進沉默片刻,聊勝於無地安慰她,「你也不是故意的。」
李聞雯聽而不聞,繼續念叨:「我爸媽這個年紀也不可能再生一個了,他們活多久,就得惦記我多久,難受。安姚不太與人交心,但一旦交心,依賴感很強,說句難聽的,你捅她一刀只要給個說得過去的理由她都不走,她分手一定是受了天大的委屈,但我卻什麼都不知道,難受。」
李聞雯難過得厲害,頭越埋越低,葉進看不到她的表情了。
「……沒哭吧?」他問。
李聞雯艱難地重新揚起了脖子,她輕提了提唇角,落寞地替自己澄清,「沒哭,哭沒有用。」
葉進轉頭望著前方虛空,因為不知道還能安慰些什麼,索性一語不發。
李聞雯在消沉的情緒里三兩口吃掉牛筋丸,反手扶著椅背起身,她微踉蹌了下,尷尬地揉了揉通紅的鼻頭,說:「我吃完了,你動手吧。」
葉進平聲道:「你喝多了。」
李聞雯鎮定自若,「沒事兒,你來,就是上臉和腿軟,腦子很清楚。」
葉進卻覺得眼前這個力邀他動手的人不像腦子清楚的樣子。他伸手扶了她的胳膊肘一把,道:「回去吧。」
李聞雯有點遺憾,再度向他確認,「真不動手?」
葉進「嗯」一聲,鬆開手,然後用眼神催促她與他一道往公寓門廳的方向走。
兩人一前一後走著,李聞雯突然抬頭往樓上瞧了一眼,急性兩步湊近葉進,道:「商量一下,我這樣回去邱邇會擔心,那小孩很敏感。去你家緩緩行嗎?酒意下去了我再上去。」
葉進腳步一頓,不置可否,但兩人踏進電梯以後,他只按下了七樓的按鍵。
電梯無聲上行,失重感幾乎忽略不計,李聞雯倚著轎廂壁,腦海里突然重現兩個月前第一回 在這電梯裡遇見葉進的場景,她站在犄角旮旯里用衛衣的兜帽遮住臉,頭皮發麻,心臟幾乎要跳出嗓子眼兒。李聞雯回憶到這裡突然笑了。
葉進回頭望她一眼,「在笑什麼?」
李聞雯擺擺手,「不用理我,我現在不光上臉,還有點上頭,我一上頭就會話多想笑。」
葉進輕扯了扯唇角,重新轉回去盯著液晶屏上的讀數。
李聞雯瞧著他的背影,突然開口:「你為什麼那麼輕易就接受了鳩占鵲巢這種離譜的事。」
葉進言簡意賅道:「如果是蓄意要騙人,不會用這種離譜的方式。」
其實在李聞雯坦白之前,葉進就察覺到「程松悅」的異狀了。葉進因為激憤下的報復念頭,曾根據程松悅遺留在網絡上的痕跡大略分析過這個人,得出個她雖罪不至死但活著也沒什麼價值的結論。卻又割裂般地現實里一直與被困在程松悅殼子裡的李聞雯打交道。太不同了,不是一句「失憶」就能糊弄過去的。
—— 由於葉進此前既不認識程松悅也不認識李聞雯,因此得以從一個客觀的角度看待二者的差異,其他人卻並不會有這樣的客觀角度,他們會因為熟識程松悅或李聞雯而一葉障目不見泰山。
李聞雯道:「但你也不感興趣為什麼會存在這樣的現象。你好像只是接受了,就像接受『既然冰箱裡的雞蛋用完了那今晚就改吃清湯掛麵好了』。」
葉進無可辯駁索性就地變成鋸嘴葫蘆。
李聞雯輕聲嘆息——她以為是輕聲,憂心忡忡地道:「你不能就這樣一直停滯不前,不然很容易抑鬱,我媽就已經有抑鬱的徵兆了。」
「叮——」電梯到了,葉進轉身給動作慢吞吞的李聞雯擋著電梯門,用微微抬起的下巴示意她出來,順道無聲把李聞雯昏頭昏腦下的擔憂關回到電梯轎廂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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