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聞雯沒有異議頻頻點頭,專業的事兒聽專業的人安排,這沒什麼說的。
醫生說完病情和治療計劃,耐心安慰了李聞雯一句,「只要腦袋沒問題,其他就都是小問題,你說對吧?」
李聞雯深以為然,「對。」
醫生又笑,「不過這麼大的個子行動不便,你挪動他一回得費老大勁兒了。」
李聞雯轉頭望一眼病床上懨懨的邱邇,朝他安慰地一笑,道:「那沒什麼,小孩骨頭輕。」
醫生護士均離開以後,李聞雯領著行動不便的邱邇去了趟廁所,重新把他安頓回床上,便要依照護士離開前的囑咐出門去補辦住院手續了——再晚些住院處窗口就要下班了。
然而要留邱邇一個人在病房裡,李聞雯還是有些不太放心。她環顧四周,此時將近正午,這個三人病房裡,一張床是空的,聽說是病情不嚴重,白天在家繼續過年——大都正月初五之前都是年——晚上回來住院;一張床上睡著個鼾聲四起的大爺,而大爺的家屬出去吃飯未歸。
邱邇看出「程松悅」的為難,主動說:「我自己呆著也可以的,反正玩兩把遊戲你就回來了。」
李聞雯斷然拒絕,「不行,不能玩遊戲,你傷了腦子,需要休息。」
邱邇眼神熱切,「就玩兩把,玩兩把轉移一下注意力,不然太疼了。」
不知道是不是東南方向的天光反射,李聞雯感覺邱邇的眼眶里似乎有微末的濕意,她靠近半步,試圖看個分明,但邱邇卻倏地垂下了腦袋。
「玩玩玩,」李聞雯忙不迭地道,她避開邱邇後腦勺的紗布用手輕輕兜了兜他的腦袋,跟他商量,「但只能玩兩把,我回來就收啊。」
邱邇點頭模糊地應了一聲。
李聞雯將要把手機遞給他,又頓住,有些發愁,「但,你這一隻手怎麼玩啊?」
邱邇倚向床頭,屈起只有輕微傷的左腿,再在腿上斜放一隻枕頭,「這樣就行。」
李聞雯將手機放到枕頭上,邱邇用右手僅剩的三根手指艱難抵著,左手點開遊戲App,抬頭向李聞雯展示,「你看。」
李聞雯沒忍住又兜了兜他的腦袋,她輕聲道:「再忍忍,哭沒有用,哭也疼……你前幾天不是說沒玩過密室逃脫嗎?等你把腿養好了我們就去。」
邱邇保持著給她看自己「身殘志堅」行為的自得表情愣住了,他完全沒想到會聽到這樣兩句話。他不及她腰高的時候都沒被她這樣哄過,如今他已經長得快要跟她一樣高了。
李聞雯著實沒有想到這樣隨口的兩句話能引來邱邇這麼大的反應。他目不轉睛望著她,眼淚就像斷了線的珠子似地撲簌簌往下落,沒有任何徵兆,很突然。
李聞雯驚愣片刻,輕輕呼出一口長氣,放棄趕在上午去辦入院手續的打算,肩膀微微下沉,把邱邇攬進懷裡。
「我小時候是乾嚎,光打雷不下雨,你這不會偷工減料啊。」李聞雯說。
「再這麼哭一會兒你就該脫水了,我們來的時候沒帶水杯,可沒法給你補水。」李聞雯又說。
……
2.
早晨在救護車上李聞雯似乎看到了拳頭大小的太陽,光線稀稀拉拉的,像從破舊的篩子裡漏下的似的,醫院裡一通折騰後再往外望去,連拳頭大小的太陽也沒了,天空仿佛被一塊鉛灰色的幕布遮住。
李聞雯補辦完住院手續,低著頭慢吞吞往回走。她在思索如何能將邱邇帶離邱懷鳴——是說在她有一天消失以後——但不管如何思索,都沒有萬全之策。
李聞雯兩手揣兜兒里回憶著醒來以後翻閱的各種志怪故事,她琢磨著,她有一天消失以後,無非出現兩種情況,一個是程松悅回來了,一個是程松悅沒回來這個殼子直接空了。
如果是前者,程松悅直接跟邱懷鳴復婚也說不定,多半還會唾罵她腦子有病多管閒事。
——回顧綠瓣帖子裡此人「波瀾壯闊」的前半生,李聞雯自認對她這個人的側寫還是比較準確的。
如果是後者情況更糟,邱懷鳴是邱邇的第一順位監護人,沒有大問題是不會被剝奪監護人資格的,他強烈的控制欲和獨斷專行,只要沒把人逼出個好歹,在當前社會都不屬於「大問題」之列,如果堅持告訴可能還會被斥以「不識好歹」。
——李聞雯早就確認過,雖然邱懷鳴一個幽深的眼神就能令邱邇如驚弓之鳥,但他確實沒有對邱邇使用肢體暴力的習慣,他今天推搡中把邱邇掄下樓也的確不是有意的,這點前面在等核磁共振結果的時候邱邇醒過神來也如實告知陪診的民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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