廊外驟起狂風,卷著雨珠撲進支摘窗。
沈松青臉色冷硬,他提起藥箱,語氣沉沉:「貴妃娘娘說笑,微臣還不覺得自己的醫術,足夠做一院之首。」
謝苓站起身,走到沈松青跟前,細白的指挑起他腰間懸著的藥囊,意味深長:「太醫院的川芎,可比得上終南山的野參實在?」
沈松青下頜緊繃,踉蹌後退兩步,躲開謝苓的動作。
他攥緊藥箱把手,忽見窗外晃動的芭蕉葉影,以及撲稜稜飛走的宿鳥。
喉嚨乾澀,雙耳發鳴,幾乎聽不到自己的聲音。
「貴妃娘娘說什麼,微臣聽不懂。」
謝苓沒有故弄玄虛,她回道:「你本姓宋,父親是先帝時的太醫院院判,曾參與現太后與先皇后的爭鬥,將補氣血的人參換為活血化瘀的川穹,致使本就氣血兩虛的皇后咯血而亡。」
「現太后為滅口,派人刺殺你父親。」
「你父親命大,被你母親所救,遂三人隱居終南山。」
「誰知還是暴露了蹤跡,你闔家四口人,被太后殺死。」
說完,她掀起眼帘,神色平和:「沈太醫,你說本宮說的,對是不對?」
沈松青猛地抬頭,眼眶裡血絲瀰漫,那藥箱把手被捏的咯吱作響。
他咬著牙,壓低了嗓音:「寧昭貴妃,你到底想做什麼?」
謝苓笑了笑,正色道:「我與那太后也有仇怨,可助你復仇。」
「只要你答應,欠我個人情。」
聽了這話,沈松青忽然鬆懈了下來,他冷笑一聲:「誰說我想報仇?」
「宋邈他落得那下場也是活該,我為何要報仇?」
謝苓默然片刻,琉璃色的杏眸中浮現出一抹憐惜。
「那你母親呢?就讓她這麼白白喪命?」
「我記得,你還有個三歲的妹妹吧,也死在了那場劫難里。」
沈松青閉了閉眼,再睜開時,一片清明。
「雖不知娘娘如何得知微臣家事。」
「但微臣家的事,微臣自有打算,用不著娘娘擔憂。」
「您若是想以此威脅,怕是會願望落空。」
說著,他哀傷道:「就這麼條爛命,死了正好能下去陪母親和妹妹。」
謝苓嘆了口氣,坐會榻邊,擺了擺手:「回去吧,等你哪天想通了,或者有什麼需要,儘管來找本宮。」
「本宮不會用這秘密脅迫你,放心。」
沈松青看著眼前姿容穠艷的女子,一時說不出話來。
那握著藥箱的手緊收,白皙的手背上,有青筋蔓延。
良久,他掀袍跪地叩首:「謝貴妃娘娘…仁善。」
說完,他站起身,頭也不回的走了。
腰間的藥囊和白玉環,隨行而晃動。
清瘦的身影,很快被雨幕吞沒。
雪柳看著出神的主子,沒忍住問道:「娘娘,您怎麼知道沈太醫的事?」
謝苓回過神,笑著回話:「說起來就有點複雜了,你可以認為,是我夢到過。」
雪柳驚訝,依舊不解:「夢?還有這麼厲害的夢嗎?」
謝苓啞然失笑:「好啦,想那麼多做什麼。」
雪柳一時想不明白,也就懶得再多想。
想起沈太醫冷硬的跟石頭一樣,她不由道:「沈太醫真的會來找您嗎?」
謝苓篤定點頭:「他會的。」
夢裡約莫六月前後,謝靈筠臉上起熱疹,沈松青看診,直言不諱說她亂用求子藥,激起內火,故而面熱生瘡。
謝靈筠當時未發作,不久後便以沈太醫企圖毒殺貴妃為由,要杖殺他。
這樁事,這輩子不會有偏差。
因為她一直派人盯著被禁足的謝靈筠,前些日子確定了對方開始尋求子藥。
似乎比夢裡還要早。
估摸著是想以懷孕重新獲寵。
畢竟雖然禁足,但司馬佑可每隔幾天,就要去她那歇。
雪柳弄不明白這些,只是一味信任自己的主子。
聽了主子篤定的話,她放下心來,把這樁事拋之腦後了。
謝苓看了眼窗外的滂沱大雨,發覺時辰不早了。
她站起身說道:「歇息吧。」
……
翌日清晨。
朱瓦上浮光躍金,檐角銅鈴在暑氣里輕顫。日影碎金般撒在庭院青石板上,寢殿大門兩側的銅龜昂首吐出縷縷青煙。
謝苓剛去皇后那問完安回來,就見於元化腳步匆匆行來。
「娘娘,今兒早朝,大半朝臣請求陛下派使者向前秦和吐谷渾求和,謝珩謝大人在這種時候,忽然稱病卸職了!」
謝苓沾了沾墨,批閱著文冊,頭都不抬:「嗯,知道了,繼續盯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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