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阮窈哪裡還敢叫苦,只得強忍著惱怒搖頭。

他黑沉的眸里浮上一點淺淡的笑意,毫無半絲羞澀地看著她。

她想到書案上的那副畫,面頰一時之間更為發紅,實在忍不住,還是小聲埋怨了一句。

「公子畫什麼不好,為何非要……倘若被別人瞧見該如何是好?」

裴璋話中有幾分安慰之意,「除你之外,應當無人會這般大膽。」

他語氣十分平淡,並不像是在隱喻什麼,黑潤如玉的眸仍看著她,一刻也不曾移開過。

阮窈心中羞臊,顧不上旁的,抬手便捂住了他的眼。

「你不許再看了……」

興許禪房的那夜他也是如此,方能將她的頭髮絲都毫釐不差地畫下來。

出乎她意料的是,裴璋並未掙開她的手,而是朝著她微低下臉。

「窈娘。」

他似乎意有所指,往日清冷的嗓音含著微微啞意。

面前人膚白如玉,雙眸仍被她的手所覆住,墨發垂在肩後,愈發顯得唇上略略發紅,卻無半點饜足之意。

見阮窈不動,裴璋甚至伸手扯了一下她的衣袖。

她如何能不明白他的意思。

阮窈漲紅著臉,無奈之下,只得仰起頭,有些費力地再度吻上他的唇。

裴璋尚且年少時,父親的同僚曾往府上送過一雙白鶴。

鶴為羽族之長,素來多被文人冠以高潔之名,在濁世中更為士族所喜,故而被家僕豢養在後園中。

「空林野墅,白石青松,惟此君最宜……」他曾聽到父親對鶴低吟。

實則年幼的他並不明白,為何人人要爭先以禽鳥而詠物喻情。

但他注意到了白鶴的雙翅。

長羽如雪,一舉千里,仿佛自己亦可借之飛入雲空。

白鶴的到來,為他味同嚼蠟的兒時歲月添上了幾分意趣。

故而聽學和放課後的間隙,裴璋偶而會悄悄將書冊帶上,去後園內避人而坐,與白鶴為伴。

直至那年入冬後,北風凜冽,就連園林在他記憶中都變為一片蒼涼的灰白色。白鶴不知患了什麼病,開始終日嗜睡,連呼吸聲也變得粗沉,再也不曾展過翅。

而後又下了場大雪,裴璋頭一回缺了府中學堂的課,去後園中尋奄奄一息的鶴。

負責照料白鶴的僕人也無可奈何,見了他,只是連聲請他回去。

不多時,父親陰沉著臉出現在他身後,詰問他為何要擅作主張缺課。

還不等裴璋認錯,父親已然遣退了所有下人,命最親近的侍從在園中將瀕死的白鶴生生打死。

許是時氣太過嚴寒,便連血都涌得要比往日慢。一滴一滴,緩緩砸落在雪上,繼而將白鶴凌亂的白羽染上沉鬱的猩紅。

「不過是一隻牲畜,有何特殊?」身前人面色鐵青,盯著他的目光近乎冷如冰霜,「君子志存高遠,又豈可玩物喪志,悖逆家主之命。」

父親在他面前,從來都是自稱家主。

他被罰在臥房外跪了一夜,四下只有泛著森寒的寂靜。涼氣穿透骨髓,再滲入心肺中,連周身的血液都近乎要被冰冷所凍住。

幼時太過久遠的記憶本該為人所忘卻,可他生就早慧,便是想忘也不能。

他為了那隻鶴而缺課,其後險些要凍死在離臥房只有幾步之遙的雪水裡。

不該出格,不該引得那人不悅。

更不該試圖尋覓些對自身而言較為特殊之物。

否則……會死。

簾幕重重,軒窗外,月色清淡如水。

裴璋自夢魘中醒,面色有一瞬的發白,卻又逐漸平靜如初。

許是受白狗之事所影響,舊事時隔經年,竟又入夢來。他原不該再憶,更不該因此而牽動心神。

如今有另一個女子,笑語盈盈告訴他,他們彼此互為對方的獨一無二之人。<="<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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