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並非是我要養……」她見他誤會,連忙擺手否認,「雪團也算不得是瘋狗,到底公子又曾養過一段時日,只要教它往後不能再咬人就是。」
「既已傷過人,再留也是稟性難移,又何必要多此一舉。」
阮窈心裡咯噔一下,後背都莫名涼了涼。
這便是裴璋的處世之道嗎?與其著手解決問題,不若從源頭起便將生出問題的土壤所毀去。
故而……那時在建康,他行事也未曾考慮過裴嵐。
可人不是物件,即便是牲畜,也同樣有感情與愛欲。少年時曾養過的狗,倘若換作常人,難道不該對其留有憐愛之心嗎?
雖說阮窈怕狗,也不喜狗,卻當真未曾想到,自己有朝一日竟會因一條狗而感到唇亡齒寒。畢竟說到底,她對裴璋而言,與雪團又有多大的區別……
「稟性難移」這四個字,不論如何,都無法不令她轉而聯想到自身。
於是她忍不住乾巴巴地說道:「雪團既是公子從前贈給溫娘子的,自然就有非同一般的意義。一時宰殺是小事,可倘若日後再想起來,難保不會於心不忍。」
「那便另養一隻。」他緩聲道。
阮窈不禁向著他搖頭,「那怎麼能一樣?」
許是她在此事上反覆揪扯,裴璋眉目中掠過一抹不解,漆黑的眸望著她。
她愈發感到有些許不安,小心翼翼地將嗓音放得更輕、更柔。
「公子……我之所以害怕雪團,是因為雪團於我而言,同這世上其他的狗並無分別。可任憑世上有再多隻小狗,公子曾經照料過的,惟有雪團這一隻。這便是獨此一份,它自然也同其他狗不一樣了。」
阮窈盯著他沉靜如玉的面容,心跳得一下比一下重,唇角卻漾出一個分外甜蜜的弧度,聲音也愈發柔怯。
「我與公子也是如此。」
見裴璋眸光微動,她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討好地牽了牽他的袖口。「窈娘是個身無所長之人,依附公子才得以活下去。而像我這般尋常的女子,倘若公子喜歡,洛陽沒有上千,也有成百個。幸而公子憐惜我,我才與公子相伴至今……」
說到此處,她很有幾分羞赧,眸中滿盈著瀲灩春水。
「故而窈娘對公子而言,自然也與旁人不同了……」
阮窈指尖靈巧,像是菟絲子一般纏綿而上,在他的掌心依賴地輕勾。
實則她弄不明白裴璋待她究竟是何心意,興許是將自己看作了他的所有物,興許是惱她數次欺瞞,非得馴一馴她不可。
總歸而言,倘若當真愛惜,又怎會捨得磋磨她,更不會視她族人的苦難而不顧。
她或許並非良善之人,也的確用心不純,可她因此而害他失去過什麼嗎?反倒是自己,三番兩次受皮肉之苦,興許連身子都要被他占去。
即便裴璋當真被她騙了感情,又能有幾分。男女情事中,分明男子才是那個占盡便宜的人,他竟還高高在上地指責她。
他目光久久落在她唇上,過了許久,才若有所思地道:「是嗎……」
「自然。」阮窈擔心他會因自己的話而不悅,連忙又補充了一句:「公子對我而言的意義,也與旁的郎君都不相同。」
裴璋眸光掃過她的臉,唇間溢出一聲低低的笑。
當他微涼的五指再次撫上她的脖頸時,阮窈的脊骨一個激靈,身子不由自主地顫了顫,眼睛也下意識睜大了。
然而他這回只是用指尖摩挲著她的肌膚,像是在撫摸著某種易碎的瓷器。
「公子——」綠茗有些惴惴的聲音從外間傳來。
裴璋鬆開手,溫聲道:「拿進來吧。」
綠茗端了碗紅棕色的湯藥進來,神色恭謹地放下,隨後便退下了。
「這是什麼?」阮窈瞟了一眼,又嗅了嗅,舌尖已然開始泛苦,蹙著眉問他。
「下淤血湯。」裴璋告訴她,示意她把藥喝了,「可治癒你腿上的傷。」
非萬不得已,她當真不願喝藥,但到底保命重要,阮窈也並未多說,毫不猶豫便喝了。
苦藥艱澀地滑過唇舌,她苦得眉頭緊鎖,連淚花都浮了上來,小聲向裴璋央求,「拿些蜜餞……」
而他瞧著她的神情,只抿了抿唇角。
下一刻,阮窈的後腦就被一隻手掌所扶住,裴璋隨即傾身覆上了她的唇。
她下意識地一僵,唇舌顯得有些笨拙,牙齒也不自覺緊咬著。
然而今日的吻比之那夜,少了幾分掠奪與躁鬱,甚至可以稱得上是耐心。
牙關被他微涼的舌不緊不慢地撬開,繼而在她口唇中細細求索。
直至她的呼吸開始變得急促,裴璋才退了出去,卻又轉而含住她的唇瓣,令阮窈渾身泛起一陣不自主的酥麻。
一吻畢後,她臉頰滾燙,羞惱地說不出話來。
世上怎有這般自大的人,自己要的是蜜餞,他卻二話不說便來吻她,難不成他以為自己的唇舌上有瓊漿玉液嗎?
「還苦嗎?」裴璋若無其事地拭去唇畔上晶亮的水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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