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窈呼吸急促,額上急出一層細密的汗,也不知究竟跑了多遠,直至腿肚子都開始打顫,四周的景致也與方才停車的位置全然不同了,她才終於敢停下。
這樣一頓瘋跑,嗓子裡燙得煙燻火燎,幾乎快背過氣,她只能蹲坐在街邊,大口大口地喘著氣。
等到喘息逐漸平緩了些許,她才抬袖擦了擦額上的汗珠,轉眸緩緩望向四周。
阮窈自然不識得洛陽的路,只能瞧出自己似乎是在某處市集的轉角邊。
街坊兩側立了些竹架,架上又零零落落掛著幾盞街燈,此時燭火昏黃,映出不遠處緊挨著的商鋪、茶樓。
鋪子的夥計本在收拾打烊,見到一名年輕女郎呆呆地蹲坐在牆邊,好一會兒都一動未動,也不由自主多看了幾眼。
而阮窈閉了閉眼,仿佛此刻才真正回過神來,心也就此落下了一大半。
她低下頭,望著自己仍在忍不住發顫的雙腿,只覺這一年以來的諸多遭遇就像是大夢一場。
而她好歹算是掙扎著醒過來了,並未被留在某一場本就不該久留的夢中。
見那夥計眼含疑惑地打量她,阮窈拖著酸軟的腿腳,向他走了幾步,嗓音因為方才拼了命的跑而顯得有些嘶啞。
「敢問這位小哥,」她嘴裡發乾,陡然一張嘴,上唇都好似粘在了牙上。
「城東謝府該怎麼走……」
第37章 近君情怯,何以能言……
從街市到城東,阮窈幾乎走了大半個夜。
她四肢沉重得像是灌了鉛,面色被秋後的涼風吹得一片慘白,凍得實在受不住了,就用手去揉搓僵硬的雙臂。
等她循著記憶好不容易找到謝府的大門,天邊已是蒙蒙亮了。
夜裡值守的家僕提著燈打量她,神色頗為疑惑。
阮窈唯一帶出來的玉簪給了池蘭,此刻髮髻蓬亂著,穿的衣衫也是粗布裙。當她說自己是來尋謝二郎君時,家僕便更顯得有幾分警惕。
「求大哥為我通傳一聲。」她急得嗓音發啞,嘴唇也乾裂地起了皮,「就說是有一位……阮姓故人在等他。」
家僕聽得清清楚楚,怔愣過後,也似是想起了什麼,將信將疑地猶豫著。
阮窈抬頭望了一眼謝府大門,和她記憶中仿佛並無哪兒不同,可分明一切又都不一樣了。
一想到他與自己僅隔著幾道門牆,當下卻偏偏就是見不到,她眼眶不禁發酸,生怕又要再出什麼變故,幾乎急得想要屈膝相求。
家僕剛想開口問詢什麼,陡然被一道清朗的嗓音所截下。
「劉叔,這是怎麼了?」
出聲之人話中帶著疑問,而語調既熟悉又陌生,讓阮窈眸中瞬時就浮上淚花,喉頭也連帶著發哽。
這聲音是由側方傳來,她戴著帷帽,他瞧不清她的臉。
「這……這娘子說是郎君的故人……」看守的家僕只好說道。
謝應星沒有再出聲,下一刻,卻好似有所感應一般,猛然向她大步而來,步伐愈走愈快,甚至中途還被石子絆得趔趄了一下,也全然不顧。
阮窈隔著層紗,見到他抬起了手,似乎想要掀開帷帽,可緊接著手指一顫,竟又退縮了。
「阿窈?」他胸膛急速地起伏了兩下,話音焦灼,「是你嗎?」
她渾身都湧出一股暖流,仿佛吹了一夜的秋風也並不那麼寒涼了,繼而一把掀開帽檐,淚眼迷濛就朝他懷裡鑽。
「謝哥哥……」她哽咽著喚他。
短暫的手足無措之後,他一再收緊雙臂,像是懼怕阮窈會再度消散一般,幾乎抱得她渾身發疼。
「我是在夢中嗎……」他如同恍惚地呢喃了一聲,將臉都深深埋入她的頸窩。隨即有濕熱的液體沾染上她的頸側,一時間也分不出究竟是誰的眼淚。
阮窈的耳邊只剩他一下比一下急促的心跳聲,而她自己則像是被寒風冷雨所凍僵的人,此刻終於依偎著爐火,任憑過往緩慢地復甦。<="<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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