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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話要同公子說……」

細白的指尖輕顫著伸出,還不及觸到那塊衣角,他已然先行向旁避開,並不願意讓她碰到自己。

阮窈抬起的手僵硬地停住,片刻後,抽咽聲卻更大了。

他只是垂下眸,目光在她身上略微一頓,喚來侍從交代了一句,便一言不發地轉身回了房中。

她愣了愣,忙也撐著手站起來,只是跪得久了,腿腳又痛又僵,還不待站直便向前絆去。

裴璋伸臂扶扯了她一把,繼而很快又輕飄飄抽回手,竟較當初在山寺時更要疏離幾分。

很快有侍女帶了她下去。

換下濕衣時,阮窈才恍然發覺,房內她原本的衣裙首飾一應消失不見了,所有與自己有所關聯的物件也全被清了個乾淨。

再折返時,裴璋的臥房內正燃著薰爐,與門外的寒風冷雨恍如兩重天地。

他披了件厚重的氅衣,火光搖曳著映在青白的臉上,神色像是死水一般平靜。

阮窈的指尖有些發抖,也不知是因為寒冷還是畏懼。

裴璋略有察覺,倒了一盞熱茶遞於她。只是這樣一件並不費力的事,他也側過臉去咳了幾聲。

她沉默地接過茶水,不僅想到他們頭一回的偶遇。天地白茫一片,那盞熱茶的暖意,她至今仍能憶得起。

只是……若早知今日會被他相逼至此,她定不會仗著美貌與幾分小聰明便數次招惹此人。

當真是作繭自縛,可即使她想要追悔,也早已來不及了。

「公子的身體……可還好嗎?」阮窈很快拾整好零碎的思緒,強打起精神,竭力讓自己的話語聽上去似是關切,而非厭憎。

「無礙。」裴璋的聲音冷而淡,點漆般的眼卻直直盯著她,「倘若有話,直說便是。」

她緩緩放下杯盞,嘴唇也顫了顫,眼眶紅紅地望著他,「我知錯了,求公子饒過我……我不想……不想嫁給……」

阮窈一想起段修此人放浪形骸,喜好狎玩男童,便忍不住地面色發白。

這樣的人,怕是一身花柳病,壽數也長不到哪兒去。他既不喜歡女子,卻被裴璋這般逼著強娶,她又豈能落得好處,定然要被他日日折辱,興許不等他死,自己就先沒了命。

「我給過你選擇。」裴璋並不為她的楚楚可憐而動,語氣仍然不緊不慢,「你既不願在我身邊,我自會成全你。」

「不是的……」阮窈心底一顫,連呼吸都滯了滯,淚盈盈道:「公子……譬如芝蘭玉樹,而我卻只是一顆野草,並非是不願,而是不配罷了。所以那夜……他們只想取我的命,皆因我並不配留在公子身邊。」

「我又騙了公子一次,也自知如今公子厭棄我。旁的也算了,只求公子不要令我嫁給他……」她沒了任何法子,只能放低身態,近乎是在哀求。

「如此……」裴璋神態溫文地望著她,嗓音卻微微啞著,「那麼,謝家郎呢?」

阮窈面容略僵了僵,幾乎是下意識的,便畏懼於他面前提起謝應星。故而她嘴唇動了動,遲疑著他究竟是何意,並未立刻接上話。

他眉目間那一抹淺淺掛著的溫和,繼而也消融了。

裴璋又想起了那一日。

溫頌吐出的每一個字,都像是數九寒天的雪籽,打得他面頰生疼。

他本有著卓越天資,這世間於他而言,除去某些人力不可及之事,便不該再有何愁苦。

女子的戀慕更無甚稀奇,他無所謂有,也無所謂無。

這縷情絲生而不易,卻讓他因此承受從不曾有過的羞辱。既註定求不得,他便要悉數奉還。

然而此刻親眼見到她如蹈湯火、如履春冰,他卻並無一絲快意。

猶如某種荒誕的咒術,他施加給她的苦難,又如返潮的苦水,加諸己身。

可是眼下提起謝家郎,他一眼就能看出阮窈神色的變幻。

對她而言最為信手拈來的楚楚可憐,竟會僅僅因為一個名姓而瓦解,唯余無措與惶然。

裴璋心中像是被千萬隻蟲蟻所啃噬,淬著毒的暗潮透過他的骨骼,隨著血液流淌四溢。

他應當殺了他。

他們彼此間所攜有的回憶過於雋永,即便是各自嫁娶也無法消磨。非得其中一人至此消逝,血肉化為泥土,方不能再遙相呼應。

「我與他緣分太淺,」阮窈微低著臉,看不清楚神情,可眼淚根本止不住,甚至於還砸到了杯盞里,「早就是陌路人了。」

緣分太淺。

裴璋低著眼,手指若有若無地拂過茶盞下的紋刻,嘴角勾起了一抹弧度,眸光卻濃黑得像是化不開的墨。

「他太過年少,也未經得多少人事。」他淡聲說著,「故而無力拼爭,反被意氣所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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