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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蹙眉苦思,腦中仿佛有根弦,猛地被人撥動了一下。

這般門第的士族,本不該與他們有所牽扯。然而這卻是她近段時日以來,第三次聽聞裴氏的名頭了……

謝家郎與湯氏的親事,亦是經由裴昭儀的說合方才定下。

而後阮窈在喜房中不翼而飛,鬼神之說自是荒謬絕倫,可倘若始作俑者是個手眼通天之人……

祁雲臉色變得十分難看。

她覺著自己是發了瘋,可越是琢磨,她心中便越是焦灼。這猜想一旦生出,就像是有顆種子落到了嗓子裡,不可抑制地發芽、壯大,令她如鯁在喉。

祁雲沉默許久,還是低聲說了些什麼。

阮淮驚疑不定,神色錯愕不已。而阮旭猶如聽見了什麼天方夜譚,連雙眼也瞪大了,皺著眉斥道:「這揣度實在荒唐,裴長公子聲名顯赫,品性又最是端方溫良,且他不近女色,怎會這般行事?更莫說阿窈……」

他搖搖頭,沒有說完,可話中之意已十分明確。

阮窈身世低微,堂堂裴大公子何至於要不擇手段對付一名女子。若當真有意,便是要納她為妾,阮家也該感恩戴德了。

祁雲聽著,心裡不大痛快,卻生生忍下了,只是拿淚眼望著阮淮。

他緊皺著眉,思索過後,出言安撫她道:「書信三言兩語,總歸是難以說清的。我那故交如今在瀘州任職,他既見過小妹,興許也還知曉些別的事情,我不論如何都要去一趟,也好尋得他的相助,再想法子打聽打聽裴氏公子的事。」

祁雲知曉阮淮定是要快馬而去的,而她一名婦人,若要跟著,反倒是添亂。

她唯能含著淚點頭。

「阿淮,務必要當心。」

這是阮窈頭一回踏出嚴靈院的大門。

她緩緩地深吸了口氣,凜冽而冰涼的氣息充盈著她的肺腑,腦中也愈發清醒。

雪後天光大亮,一掃前些時日的陰沉。

去往小亭的山道上,積雪一早便被人給鏟淨了,並不太妨礙行走。

山亭的頂上堆砌著白茫茫的落雪,欄外則長有兩株野梅。

花枝被雪積得沉沉下墜,風一拂過,便顫顫飄落些許,如點點紅淚偷垂。

阮窈著了件丁香色袷裙,外面罩著荷白色對襟棉襖,袖口與領口俱鑲有雪白毛邊,柔軟而蓬鬆。

服侍她的幾名侍女嘴巴很嚴,平日裡並不會多說什麼,更不會多問什麼。她們對待阮窈也十分盡心,尤其是在她每回要見裴璋之前。

像是某種可人討喜的寵物,因著要去見主人,須得好生裝扮一番。

阮窈多看了幾眼野梅,剛縮了縮手,肩上便是一沉,卻是裴璋給她披了一件厚暖的狐毛披風。

她本就穿得不少,這會兒半張臉都隱入了毛邊里,唯剩一雙明淨的眼露在外面。

望向他的時候,黑白分明的瞳仁像是暈了一汪桃花池的水,盈盈動人。

裴璋摸了摸她的頭髮,不禁又想到二人仍在瀘州時的那一夜。即便那時候他的掌正掐在她脖頸上,這雙妙目仍秀美得令他心生感喟。

侍者將食材與食具備好後,便垂首退了下去。

「還冷嗎?」他見著阮窈神色雀躍,甚至抬頭細細打量了幾眼亭頂,而後又探著腦袋去瞧亭下的雪,不禁笑了笑。

她聽見裴璋喚她,唇角勾起一個笑渦來,搖了搖頭,抬手便要去取置於碟子裡的鐵釺子。

他卻阻下阮窈的手,慢條斯理地拿了穿肉的釺子放在火上。

「公子素來喜潔,今日又是生辰,怎好親自動手做這些事……」她愣了一下,「還是讓我來……」

「不必。」裴璋看了一眼炭火,溫聲道。

他往日的確不曾如此,也不需要如此。肉食以火炙烤,油污更甚,且伴著熏燎之氣,並非算得上是讓人愉悅的味道。

然而那日夜裡,阮窈伏在他懷中,低著臉小聲說了一些過往之事,其中一則,便是她幼時曾隨阿兄去山上烤肉。

她一面回憶,一面笑出了聲,身子在他懷裡震動,連眼睛變得格外晶亮。

那是許多年前的事,她仍記得分外深刻。

裴璋將她的手握住,又緩緩地與她十指相扣,忽而思索起某些細究起來仿佛並無意義,可他卻無法疏略的問題。

阮窈以某種不算美好的姿態擠入了他的心,隨之為他帶來充斥著妒意與慾念的諸多煩憂。而他也並未放過她,如今如願使得她只為他一人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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