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要……」她嗓音還帶著初醒的含混,這幾個字也像是從齒縫裡蹦出來的。
二人目光相接,裴璋眸底黝黯不明,一雙眼珠好似蒙著層水色,又像是燃著暗火。
他手上的動作絲毫未停,唇貼著她的耳畔,嗓音微微啞著。
「方才……可是做夢了?」
阮窈努力克制住愈發凌亂的呼吸,心中不由得警鈴大作。
「沒、沒有。」她咬緊了下唇,忍下幾乎快要溢出口的喘息,低聲否認了。
他頓了一頓,手下卻更不依不饒了,似是一條靈動的游魚,千方百計地挑動著她。
「大半夜你發什麼瘋……」阮窈眼尾浸出水光,連說話的聲音都走了調。
她髮絲全被他攬在臂膀里,亂蓬蓬的一團。又見裴璋絲毫不理睬自己,她伸腿就要去踢他,嘴裡含含糊糊罵了他兩句。
而他卻不與她多分辯,反倒抵得更深。
翌日睡醒,枕旁哪裡還有人。
阮窈不禁覺著,他像是個趁夜來吸人陽氣的精魅,日頭一出,人便不見了。
裴璋本就身子不好,還每日睡得比她晚,起得比她早,這般操勞下來,壽數少說也要比常人短個五年。
她起身後,直至用完早膳好一會兒,往常的避子湯藥仍未被端上來。
「瓊琚,莫要忘了藥。」阮窈也沒有什麼羞赧的,直截了當便去催身邊的侍女。
「湯藥……被公子叫停了。」瓊琚為難道。
阮窈氣不打一處來,面色瞬間就陰沉沉的。
此事他們不是達成過共識嗎?裴璋如今真是愈發小人了,出爾反爾,連自己曾經說過的話都不認。
她想去尋他,卻被告知他又進了宮,這會兒根本就不在九曲齋。
阮窈怒氣沖沖站起身,在屋子裡走了兩圈,決意睡前要尋些重物將門給堵上。
可很快她又覺著,此人如今怕是翻窗戶也全無所謂,實在是半點禮義廉恥都不講了。
*
裴璋回九曲齋之後,聽侍者在一旁稟報白日裡的事。
這回離開洛陽太久,事務堆積如山,只令他感到心神有些止不住地睏倦。
雖說還未見到她,裴璋也大抵能想像出來阮窈氣呼呼的模樣。
更過衣後,他伸手捏了捏眉心,隨即讓人把醫師傳喚進來,問詢阮窈的脈案。
她身體的底子很好,唯一不足之處,就是有些心火旺盛、濕熱內蘊,但不是什麼大礙。
裴璋想了想,同醫師道:「那便開一副調理的方子,藥性不必過於急重,每日讓人煎好之後送過去。」
醫師應下,欲言又止了好一會兒,還是說道:「公子請恕屬下直言。阮娘子玉體康健,按日飲用避子的湯藥並不會過於損害身體。可公子正是需要調治的時候,本不應服用其它的藥物。且避子自古都是女子……」
說到一半,裴璋看了他一眼。
他下意識就住了嘴。
阮窈發了一通脾氣後,她自己也沒有想到,湯藥當晚又被瓊琚端了上來。
其實這世上哪有愛喝藥的人,她自然也怕苦,可在這件事上卻從來都認真的很,一點嬌氣都沒有。
裴璋坐在一旁,神色淡然地看著她喝下藥,不知怎的,漆黑的眸子裡有抹似笑非笑的意味。
她狐疑地瞧了他一眼,又往嘴裡多放了顆蜜餞。
*
自從回到洛陽,裴璋一直都很忙碌。
他的氣色也比不上那時在深山中,眉間總是攏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病色。
阮窈與他不同,只能被困在九曲齋之內,能夠做的事看似很多,實際上卻寥寥無幾。她也會忍不住好奇他究竟是什麼病,可裴璋只是摸摸她的頭髮,不言語。
他既不說實話,也不騙她。
她沒有在九曲齋里見過外人,或許是她所住的屋子太過僻靜,便是有人來拜訪,也不會碰到被當作金絲雀一般豢養的自己。
阮窈被悶得快要發瘋了,裴璋自然也能察覺到。
「再過幾日便是上巳節,屆時我要隨陛下去城郊為戰事而祭祀,會有三日不在府里。」
水剛燒開,淡色的煙靄緩緩而上,他微垂下眸,不疾不徐地煮著茶,嘴裡溫聲同她說道。
阮窈則提不起多少興致,手托著下巴,絲毫不像他那樣端坐,而是斜斜倚著。
煮茶這種事,在她看來純屬耗費光陰。且裴璋喜愛的茶具里,每一幅的杯盞都頗為小,裝的茶水她半口就喝完了,絲毫解不了渴。
然而他行止溫文,煮起茶則更是。
抬手投足之間無不寫意,一襲白袍像是風雅的羽鶴,如初春時節的遠山一般清微淡遠。
「公子真是極好看的人……」阮窈看著看著,忽然鬼使神差地呢喃了一句,聲音放得很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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