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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琪此次苦頭吃得不小,又被帶到各個族老面前依次問責,最終被裴璋以家主之名作出定奪。

依照族規,他要受竹板責打,再於祠堂罰跪,徹夜念誦家訓。

「何堯當真是個陰險小人,分明是有意暗算我!」裴琪打小從未有過這般狼狽之時,臉面丟得一乾二淨。

方才母親想要為自己向兄長說情,然而兄長神色平靜,言辭也還算溫和,隨後做出的決斷卻未輕縱一絲一毫,反倒比族規上所書寫的還要重。

「我的確有錯,可禍首卻並非是我,歸根究底還不是因著朝堂上割地一事!兄長對我也未免太過嚴苛……」裴琪才受過刑,此時臉色鐵青,痛得齜牙咧嘴的。

「阿兄少說幾句吧!」裴昭柳眉緊蹙,勸他道:「若非我白日裡去尋兄長相幫,阿兄這會兒怕是還回不來。再說兄長不過是依照族規行事,總歸是為了裴氏好——」

「好?」裴琪冷笑連連,「裴氏如今成了旁人的眼中釘,可我倒想問問他,若不割地,陛下還能如何……」

他神思激憤,裴昭卻一直留意著外頭的動靜。她聽到了頗為熟悉的腳步聲,忙不迭示意裴琪閉嘴。

裴琪仍跪著,見裴昭神色慌慌忙忙的,也趕忙重又背起家訓來。

誰想他過於緊張,一時間舌頭也打了結,竟連打小就吟誦過無數回的家訓都想不起來。

「夫言行可覆,信之至也;推美引過,德之至也……德、德……」

身著竹青長衫的頎長身影緩步而入,嗓音淡而沉。

「……揚名顯親,孝之至也;兄弟怡怡,宗族欣欣,悌之至也;臨財莫過乎讓。此五者,立身之本。」

裴琪臉漲得通紅,更接不上來後半段。

「裴琪,你仍不知自己錯在何處嗎?」

裴璋神色平靜,語氣也算不得重,卻聽得另外二人心中一顫。

祠堂的地磚冰涼透骨,裴琪面色慘然,雙腿跪得一陣陣發僵。

他嘴唇動了動,「性不可縱,怒不可留,我自然明白。但何硯兩次三番尋釁鬧事,士可殺而不可辱……」

「那我且問你。」裴璋並無怒意,只是垂眸看著他:「身為裴氏子孫,為何要自幼習背方才的家訓?」

「為了……整齊門內,以免行差踏錯,致使族人蒙羞。」裴琪暗暗咬牙。

裴璋面無表情地聽著,再開口時,嗓音仍是淡淡的。

「你若不服他,便該沉思熟慮後再設法應對,而非逞一時之勇,再讓旁人來為你善後。倘若做不到,就該銘記禮法循規蹈矩,也自不會招來今日禍患。這道理,便是稚子也該通曉。」

月光清冷,裴璋身形如松,面容則更顯疏淡。一雙眼幽沉得像是寒潭,眸中唯有波瀾不興。

裴琪胸腔中原燃著一團不服氣的火,此時被他這樣瞧著,忽然就泄了氣,然後頹喪地低下頭,脊骨也不再僵硬地繃著。

「阿兄知道錯了,」裴昭年紀更小一些,身為妹妹,反倒比裴琪更為崇敬這位堂兄。

「今日的事,還要多謝兄長……」她神色懇切,心底則輕輕舒了口氣。

兄長返回洛陽,整個裴氏才算得上有了主心骨。聖上信賴他,他也總能做到旁人做不到的事,這樣快便能把裴琪給領出來。

「祠堂是府中重地,六妹不該久留。」裴璋微微頷首:「回吧。」

「是。」裴昭行過一禮,才轉身離開。

裴璋低垂著眼,眸中的不耐一閃而過,也無意再多說,逕自走出了祠堂。

在他看來,規矩與禮法的設立,本就是用以約束庸碌之輩,而非有能之人。常人多是碌碌終身,若事事都循規蹈矩,通常便不會出大的差錯。

而進門之前,裴琪說得那些怨懟之語,他也聽清了。

只是傾巢之下豈有完卵,倘若國將不國,士族並無政權可以依附,遲早也要隨胡人的鐵騎共同陷入泥沼之中。

不論是頑抗,亦或是與敵寇結為同盟,都無異於與虎謀皮,誰又能獨善其身。

這般道理,他的窈娘懂得,同為裴氏後人的裴琪卻不懂。

若非他身為自己的堂弟,裴璋定當惜字如金,不會平白耗費時辰在此人身上。

在阮窈眼中,嚴靈院已算得上是很大了。

然而來了洛陽裴府,她才發覺自己從前不過是坐井觀天。

裴氏是百年望族,而裴璋因著少主的身份,更在這偌大的府邸中占著得天獨厚的一片宅舍。

九曲齋外頭有整片翠綠修竹,外人來此,要穿過竹林才能進門。而齋內的一石、一池、一樹、一瓦,也無不風雅考究。

齋內原是沒有侍婢的,因為她的緣故,裴璋竟把嚴靈院裡原本侍奉阮窈的人也帶了回來,以免她起居不便。

而他則無暇多留,只是交代了侍者兩句,又抱了抱她,便為著府中的事進宮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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